”
范闲将有些颤抖的双手藏在身后强自平静说道:“能有什么事?”
说话的时候他看着叶流云的背影消失在城门之中。
便在此时谁也没有察觉到抱月楼顶楼除了高达斩出的那个口子之外渐渐又有了些新的变化。在范闲双拳击碎的桌砾之旁粗大廊柱上近半人高地地方那层厚厚的红色油漆忽然间裂开了一道口子。
范闲逃命时扔下的那折扇却不知所踪。
漆皮上的口子嗤的一声裂的更开就像是一道凄惨的伤口皮肤正往外翻着露出里面的木质。
然而……里面的实木也缓缓裂开了!
裂痕深不见底直似已经贯穿了这粗大的廊柱!
其实不止这一根柱子整座抱月楼顶楼的木柱、栏杆厢壁、摆投、花几沿着半人高的地方都开始生出一道裂口。裂口渐渐蔓延渐渐拉伸逐渐连成一体就像是鬼斧神工在瞬间沿着那处画了一道墨线。
只是这线不是用墨画地。是用剑画的。
喀喇一声脆响先倾倒的是摆在抱月楼顶楼一角的花盆架花盆落在地板上砸成粉碎。
然后便是一声巨响。
……
……
长街上早已清空只有范闲与团团围住他地几十名亲信下属听着声音这些人们下意识抬头往右上方望去。
然后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包括范闲在内也不例外所有的人眼中都充满着震惊与恐惧。所有人的嘴巴都大张着露出里面或完好洁白或满是茶渍。或缺了几颗的牙齿以至于那渐渐漫天弥起的灰尘木砾吹入他们的嘴中他们也没有丝毫反应。
抱月楼塌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抱月楼的顶楼塌了。
更准确的是说是抱月楼顶楼地一半。此时正以一种绝决的姿态按照完美的设计整整齐齐地塌了下来。震起漫天灰尘!
灰尘渐伏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抱月楼顶楼就像是被一柄天剑从中斩开一般上面地全部塌陷只留下半截整整齐齐的厢板与摆设。
断的很整齐断口很平滑真的很像是一把大剑从中剖开一般。
当然此时所有人都清楚这确实就是被一个“人”用一把剑剖开的。
众人地心里重新浮现出最开始的那种感觉――这个人。不是人。
……
……
范闲是长街之上第一个闭上嘴巴的人他看着早已杳无人迹地城门处再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半阙残楼忍不住重重地拍拍自己的脸说服自己这是真实生的事情。
等监察院众人及虎卫们回过神来投往范闲的眼神便有些古怪充满了震惊与后怕还有些不解心想提司大人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这个问题……范闲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邓子越。”范闲的嗓音有些嘶哑眼圈里充溢着不健康的红色一面咳着一面说道:“你去一趟那边。”
邓子越这时候明显还处于半痴呆状态下等范闲恼火地说了两遍才醒了过来赶紧应了声。
范闲将他招至身前压低声音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投降那就一定保住对方的性命。”
邓子越微愕抬头看着提司大人。
范闲地眼中闪过一丝懔然说道:“把人带回来……不让黑骑直接送回京都。”
他在心里叹息着再不要和自己扯什么关系了你们长辈的事情让你们长辈自己去玩吧自己再经受不住这等精神上的折磨了。
邓子越领命回头看了一眼那半截残楼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颤着声音问道:“大人那人究竟是谁?”
范闲瞪了他一眼说道:“高达不是说是四顾剑?”
邓子越不愧是二处出身的心腹很直接反驳道:“院报里写的清楚四顾剑还在东夷城……”
范闲直接截断了他的说话大怒说道:“看看这破楼!对方是大宗师!他的行踪是我们那些乌鸦能盯得住的吗?”
邓子越不解范闲因何怒赶紧领命寻马出城而去急着去与黑骑汇合。
邓子越走后范闲依然站在长街之上不肯回华圆下属与虎卫们劝不动他只得陪他站着。
范闲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自家的半截破楼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
过不多时监察院有快马回报。
“报已出城门。”
……
……
又过数时。
“报已过晚亭。”
……
……
最后又有一骑惶然而至。
“报已过七里坡。”
七里坡离苏州城不止七里已经是上了回京都的官道足足有二十余里地。众人虽然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位竹笠客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走出二十里地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便有些理解了。
确定了那位一剑斩半楼地绝世强者离开了苏州城所有的人松了一口气。虎卫高达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凑到范闲身边轻声说道:“大人要安排人拦?”
“谁拦得住?”
高达一想确实自己说了个蠢话连忙说道:“得赶紧写密报往京都。”
范闲皱眉说道:“只怕来不及不过总是要写的。”
“邓迪文。”他唤来启年小组里另一名成员此人正是前些天负责保护夏栖飞地原六处剑手邓子越不在身边的时候。就以他最得范闲信任。
范闲也不避着高达直接冷声说道:“你通报一下总督府衙门明天再去明圆。把明家的那些私兵都给我缴了。”
高达在一旁听着心头微凛确实没有想到在这样危险的一刻过去之后提司大人先想到的。便是如何利用此事谋取利益。
钦差遇刺这是何等大事如今江南民怨正盛。众人肯定会联想到明家……借此事再次削弱明家同时也可以稍减百姓们对于明老太君之死的怨怼之意――高达对于提司大人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
……
确认叶流云离开了苏州城范闲的心里也无由放松了下来只是他的心中依然存有大疑惑大不解不过却是根本无法与人去言再看身边这半截破楼他忍不住阴郁着脸骂道:“这要花多少银子去修?这个老王八蛋!”
众人听得此话无由一惊。旋即一怔都不敢开口了长街上又是一片安静谁也想不到提司大人居然敢在大街之上痛骂……一位大宗师。
范闲看着众人古怪神情无来由一阵恼火涌起破口大骂道:“这是我家的楼子别人拆楼我骂都不能骂了?那就是个老王八蛋!”
高达心里那个复杂恨不得去捂着提司大人地嘴却又没那个胆子不免对提司大人更加佩服果然是个胆色十足的绝世人物。
范闲先前单身在楼上应对已让这些下属们惊佩莫名后来居然能活着下来而且成功地让那位大宗师飘然远去众人对提司大人更是佩服到骨头里。
当然众人最佩服的还是范闲事后居然还敢临街大骂。
……
……
就在众人佩服和赞叹地眼光中范闲咕哝了两句什么却没有人听清楚只是看见他身子一软便要跌坐在长街之中。
一片花色飘过一个姑娘家扶住了范闲的身子。
众人识得此人知道是提司大人的红颜知己所以并未紧张只是有些担心看来对上凡入圣的大宗师提司大人终究还是受了内伤。
众人赶紧跟着前面的那一对年青男女往华圆而去而此时总督府地士兵们才珊珊来迟。
范闲微偏着身子倒在姑娘家的怀里嗅着那淡淡的香味忍不住埋怨道:“人都走了你才敢出来。”
海棠脸上闪过一丝歉意说道:“我打不过他。”
范闲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谁打得过这种怪物?”
海棠担心问道:“受了内伤?”
“不是。”范闲很认真地回答道:“在楼上装地太久其实腿……早吓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