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衡这才知道,生与死的距离,是如此遥远。
室内的气氛沉寂且压抑,晴衡听见,熙扬撕纸钱时出“沙沙”的响声,那声音就似毒蛇,一点一点啃噬着他的心,盘旋在他脑中不如归去的念头,又清晰地冒出来。然而,母亲的话又冷不丁出现,那森然期盼的语调,让他觉得,即使这念头只是想一想,也是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天皇的。更何况,还有沧芸的性命悬于此念,他又如何敢轻举妄动。
晴衡不断向后退,逃出那个令他窒息的灵堂。
他逃到前厅,想要借着与众人闲谈,驱散心底纷乱的思绪。但前厅的气氛,并不比灵堂好多少,一种僵硬的尴尬暗暗涌动,言家那位小姐言吟,更是红透了脸默默坐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晴衡疑惑地看向晴衍,晴衍将他拉到身边坐下,悄悄向他说了因由:“言家此来,全是因了纪太太一句‘小儿沧阑仰慕言吟小姐已久,盼与之结为秦晋之好’云云,到这里商谈言吟和纪沧阑的婚事。谁知道,言喻刚说起这事,纪沧阑就红着脸打断他,说自己生性愚驽,不敢高攀。”
晴衍的语气,带着一点幸灾乐祸,他很有些偏狭的小心眼,见不得外人比曾家人好。晴衡没做声,心底倒起了好奇,想看这事怎么解决。
“纪老爷,纪太太,生意场上,我是后学末进,理当对你们怀着敬意,礼让三分。”言喻面上隐含风雷,看得出他是在克制心中的愤怒,“今日前来,是承纪太太相邀来谈论婚事,可是,令公子是什么意思!”
沧阑的话,是大大出乎了大太太的意料,她算定沧阑个性柔和,断不会当着外人给她难堪,才弄这么一出先斩后奏,目的就是让沧阑在众人面前默许婚事。“阑儿,胡说什么!你不是昨天还在我和你爹面前夸言小姐娴静大方,是理想的太太?”大太太铁了心要促成这门婚事,不顾后果把话说到毫无转圜的地步。
纪老爷子看出沧阑的抗拒,忙打圆场:“言老板,小儿确实提过,但他又想着,才接掌码头事务没多少时日,打算等一切上手再考虑婚事。”纪老爷子在丝娆离家之后,与大太太商量过沧阑的婚姻大事,他的意思,便由沧阑去,不再约束。大太太坚决不同意,纪老爷子也只好作罢,现在说上几句话帮沧阑拖延时日,已经是他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