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伤感的语气依然用很小的声音说(寇当过原政权的村长)。
“啊?什么?打死?”妈妈惊异得不知所措,声音都变了。在这小村的夜静更深时刻,我仿佛听到了妈妈的心脏因恐惧而出的咚咚声!不,是我的心脏跳动声。妈妈是佛门弟子,在她有生之年没有经过血腥的场面。她显然想象不出来人被活活打死是个什么样子!
这时,父亲在响着鼾声。
“他们怎……么……说?”妈妈的声音颤抖着,问金三姐,一边把她拽进屋里。
事情过了五十八年,我已是七十四岁的人了,然而,那死寂的黑夜,那小棚子半掩着的草门,妈妈颤抖的声音,父亲的鼾声,金三姐的伤感语气相互交织着,这一切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之中。
妈妈惊魂未定,我早已睡意全消。金三姐说了下面的话:“那个‘土改’工作队的队长是县里派下来的,姓胡。他召集那帮人开会,他先说,说县里的什么头,叫‘树吉’(书记)的人说了,这回一定要把贫雇农‘鼓捣’(鼓动)起来,每个村得搞到底,把汉奸地主打死两三个,说要把……叫什么‘几几豆正的火’(阶级斗争的火)给点着。他说这几个村子有六个汉奸和地主,得打死两个。他说这是…….什么‘名’……噢,叫‘个名’(革命)。他说,明天打死寇玉铭、冯天禄,一个汉奸,一个地主。赵二混子(作者注:此人雇农成份,有点文化)插话,说了一句‘不打死行不行’。那个队长急啦,说这是‘个名’(革命),要把贫雇农‘鼓捣’(鼓动)起来,说县里‘树吉’(书记)就这么定的。没有别的人再敢说什么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恐惧――那时通风报信也是大罪名啊!
“快想想办法吧,老姨,我走了!”她哽咽着,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我们油灯也不敢点燃的小棚子。外面仍然是一片漆黑、死寂,风在飕飕作响。那边名义上的贫雇农实则痞子们的杀人会还在开。
金三姐没有文化,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她自然听不懂也说不明白那些词汇,如书记(树吉)、革命(个名)、鼓动(鼓捣)、阶级斗争(几几豆正)的火等等,但是要活活打死人她听懂了!
刹那间,我脑子变成一片空白,我懵了。妈妈在抽泣。空气凝固了。这是一个幽暗恐怖的世界!棚子外面的风,似乎在哀嚎着。
“妈,怎么办?我到镇上去找卤水吧,免得硬是打死!”在那种情况下,这是我少年的脑海里唯一能想到的。
父亲也醒了。他听了母亲的诉说,足有五分钟未说话。他已经是六十五岁的人了,但脑力还健康。我无论如何也体验不到,自己知道几小时后将要死于野蛮暴行的人,是怎样的思想感情。作为他的亲人,我的精神已经支持不了,我木然的神经不会思考了。
“不会的,天底下哪会有这种事,把没有罪的人随便打死?”父亲自信地以反问的口气说。
“金三姐说他们定了。”我空白的脑海里机械地冒出来这一句。
“定了什么?”父亲问我。
“说要把你打死,孩子说给你找卤水去”,母亲边说边抽泣。
“不用,不会有这种事。人命关天,党
22、我所经历的土改运动(二)-->>(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