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屋中照壁下摆着一个香案,案上香烟缭绕,烛火摇曳,又放着一个果盘,一个酒杯,供着一个牌位,那牌位因处在暗处,上面不知写的是何姓氏。烈暗忖,这少年的父亲为祖甲,这案上的灵位当是那先王武丁的了。
那少年双膝一弯,跪倒在案前的蒲团上,磕了几个头,举起袖子在脸上揩了几下,抽泣了几声,果然说道:“祖父大人在上,孙儿求您帮助孙儿。”烈心说这祖父当然就是武丁了。
又听那少年道:“请保佑我杀尽迎甲军,阻止祖甲返殷封王,好教我父亲快快返家。”
左烈听他说杀尽迎甲军,便觉得少年稚嫩糊涂,须知迎甲军正是武丁的部属,既为武丁孙辈,又杀武丁部属,岂有此理。
这时,左烈已悄无声息转到门后,借着烛光已可看清那灵牌上分明写着:故先祖左……,下面的字却又被香炉挡住无法看到。又想如果这少年唤武丁祖父,这灵位当然应该供奉武丁,应该写“故先王”才对,但那灵牌上分明写着“故先祖左……”,称谓错得离谱,简直牛头不对马嘴。心下嘀咕,从灵位上的姓字看,少年的祖父竟跟自己同姓,显然这少年不是祖甲之子,不知他所思念的父亲又是何人,自己可否认得?转念又想,若他不是祖甲之子却怎的在王府中又有这等地位?……
左烈被这些问题纠缠住,满脑浆糊。转而心中一横,管他三七二十一,既然他不是祖甲之子,又杀了我那些弟兄,我便杀了他报仇。此时,烈与那少年只一步之遥,如果举手一刀,那少年必定身首异处。好在左烈不是鲁莽嗜杀之人,想着还未察明少年身份,不能不明不白草菅人命。
正在这时,见烛影摇动,有一个女子从暗处走了出来,因她侧着身子,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只看见她一身素服,发髻乌云一般盘在头上,插着一支金簪,耳朵上垂着晶莹剔透的玉珰,虽已人到中年,却颇得养颜之法,削肩细腰,肤白脂嫩,体态婀娜,娇贵袭人,显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妇人。
那贵妇款步行至少年身旁,将手放在少年肩上,柔声道:“燕儿,你父亲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少年怨道:“母亲,您一直说他会回来会回来,可这许多年过去了也没见着他半个人影。”
贵妇道:“前夜新来的商兵已在城外被除掉,消息不久就会传到王都。商王知悉后,便会放你父亲归来。”
少年道:“今日盘龙湖龙舟大会上有刺客用火球偷袭孩儿,想是那瘸子将军一伙人干的。没想到前夜百密一疏,还是逃掉了几个,未将其一网打尽。”
左烈听到这里,心里骤然一紧,心说原来这少年早就想取我性命了,后悔刚才没有出手将其人头斩落。
贵妇道:“什么瘸子将军?”
少年道:“就是从王都到此寻找祖甲的人。昨日他手持王符到府中求见祖甲,我不好当面翻脸,便将他安排在府中住下,等到了晚上好除掉他,却被他鬼使神差地躲过一刀。今晚后半夜趁他睡熟,我再去砍了他。”
贵妇道:“定要一刀毙命,莫留祸根!”
烈听到这里,直说人不可相貌,如此美妇却这般狠毒,一边又觉得这女子的声音极为耳熟。
少年宽慰道:“母亲大可放心。”
左烈听这少年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不由地冷哼一声,不防被那母子二人听到,转头望向门边。左烈忽地惊醒,后悔自己一时忘形露了马脚,急忙将身一转潜入廊柱后的暗影中。那少年跳出门来看了看,又进屋陪他母亲去了。
左烈怕再被少年发现,不敢走近,只在暗影里张耳细听,可那母子二人在屋中喁喁细语,竟让他一句也未听见。
左烈料想那少年已有所警觉,很难得手,如若被他发现反有性命之忧,因而缩在暗影中岿然不动。
过不多时,那少年迈步出屋,穿廊过巷地走了。
左烈料想他必是到自己下榻的驿馆去取自己的性命。如若见不到自己,必然在府中四处搜寻,这里已不能再待下去,便准备逃到王府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