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的角耷拉下来,也看不清楚是谁。身上的衣裳跟头巾一个颜色,在还没有大亮起来的大早,看上去就是黑颜色的。看脚知道这应该是个女人,润成叫香香稍微离开远些,他推了推这个靠着车半坐半睡着的女人。女人没动,润成再推推还是没动。他心说该不会死在这儿了吧。
润成往前走了一步,想掀起头巾看看是个什么人,脚底下却踢到了什么,当啷一下倒了。他往地上看,发现是个油灯。这叫他忽的想起了半夜时看到的灯影子,该不会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吧?半夜她出来干什么?这时,手里也拽起了头巾的角,润成看见了这个人的相貌。润成人的,这是他们头一天黑夜借住的那家老娘娘。润成有些害怕,他想起了抽烟的老汉给他说过的事。可是总归放心不下这人是死是活,伸手到鼻子底下试试。倒是还有进出的气,还挺匀称,这就说明没事。看老娘娘身上穿的,确实是单衣裳,可是人家睡得挺香。
润成叫媳妇给老娘娘把车上的盖子拽了一支盖上,没多大工夫老娘娘醒了,抹掉脑门上的水站了起来。看来老娘娘真的像是老汉说的,怕热不怕凉。老娘娘站起来,前后寻了一阵,提溜起地上的灯,嘴里嘟囔了一句,废了不少油。润成想问老娘娘怎么来这儿睡觉,老娘娘倒像是知道他想问一样,说了句:出门在外娃娃要多操心,这村里有赖人嘞。
没头没脑的这句话叫润成当下没反应过来,他再想问的时候,老娘娘都走出去了一圪节。他心说这老娘娘还真是练出来了,走的倒是不慢。润成刚想着排开老汉家的大门,再兑顿大早饭吃。可是脚底下的什么东西滑了他一下,圪蹴下拾起来一看,是黑豆。润成说这人家也够不讲究的,好好的粮就这么不当紧。他把地上的黑豆拾了个差不多,装在兜里正要拍门的时候,香香在车上叫他过去。
香香指着车上的几个口袋,润成一看就机明了,有人偷走了车上的粮食。这两天来,香香想出来的法子很管用。高岭村里的人想买东西还没钱的,就直接用粮换。这样不光货买的快了,一里一外倒腾粮也有些挣头。车上除了几个包袱里包着的货以外,就是几大口袋的黑豆、红小豆什么的。在圪角里还有化肥袋子里的一小圪节新核桃,润成记得清清楚楚。而这个时候,原本快要满了的口袋扎好的口子都开了不说,黑豆就剩下半口袋了。
润成给香香说,今儿又正经买卖做了。他重新扎好口袋,跟媳妇一搭把塑料布解下来。发动了车以后,挂上一档倒着堵到了老汉门口。香香说在外头不要惹事,润成没听媳妇的。他叫媳妇去叫村长。
老汉家很迟才开门。他拽开两扇小门的时候,发现润成的车屁股正好对着门,堵得人没法出去了。润成坐在车上翘着二郎腿,正笑着看他。老汉没看着车那边已经快走过来的村长,反问润成怎么把车给堵在人家门口了。润成问说大爷,大早是不是给炒豆腐菜吃?我们就是些小买卖人,不用这么大的排场。你是不是做豆腐家里没豆子,那你也不说一声。我这儿淘换给你三五斤也不是不行,给你些也行。你黑夜过来凹(wa,就是舀的意思)的时候,豆子撒了一地,多来可惜嘞,你说是不是?
这些话叫老汉听的心知肚明,自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不知道怎么答对,只好哼哼哈哈。接着就前言不搭后语说忘了带烟袋了要回去拿扭身走了。润成到底没有说破,给老汉一个圪台台下。村长过来说干什么,润成随口就编了个瞎话,说叫村长给问问村里人还有没有卖核桃的。
润成想的是,看老汉的反应。他要是有心赔礼就算了,要是死不承认就告诉村长。他从门缝里看进去,院里也有一道黑豆,三个五个撒在土里。也不知道是不是香香嘴快早就给村长说了,还是村长对老汉知根知底,他没听完润成说的,就冲着门里叫唤,三牛小你个日球东西,高岭的人都叫你丢进茅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