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嘴里哼了一声,说你不用再躲了。外头的阳婆爷越来越厉害,窑里又有这么个厉害东西,你没处躲的。要我说,你也不要再闹腾了,我叫秦二货的后代们,逢年过节的时候,把你们也当成自己家的老人该供仙供仙,该上坟上坟还不行吗。
老娘娘半天不说话,后来哭起来可还是不说话。这叫端着那个大罗盘的润成很不耐烦,胳膊都酸麻了,这罗盘又不是个轻省(作者注:轻省,在当地方言里就是重量较轻或者说事情比较简单的意思)玩意儿。
张老师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多少朝代以来,就是这么个事。你强求有什么用。该走走,这不是秦家的后代们在跟前吗,你放心。老娘娘说眼下就有营生要给她干。老娘娘说自从埋了以后,那么长时间了,也没个人给拾掇墓圪堆。有时候雨水大,骨殖在墓圪洞里头都叫水泡了。还有的时候,蛤老还在墓圪洞里头钻来钻去,把些骨殖带的到处都是。
这是叫给她重新拾掇墓吧。润成看看张老师,张老师点点脑袋,意思是叫答应下来。润成说,好好的不要再折腾我爹,逢年过节有家里老人的一份供仙,就少不了你们的那份。至于你们剩下的骨殖,我也能替我爹给你拾掇。
老娘娘却还没有走,润成有些着急。看着老娘娘还在爹身上做怪,爹一个好好的男人一副女人像的坐在那儿,扭扭捏捏,窑里的人都别扭的不行。
润成忽然想见,是不是老娘娘在等阳婆爷落山?润成叫众人出了窑洞,不要在窑里看了。
站在阳婆爷底下,本来是有些晒的快晌午的光,照在身上倒是还有几分热乎乎的得爽。大概是因为在鬼里鬼气的爹跟前呆着的时间太长了,也大概是因为窑洞里本来非常阴的。众人都没有说太多,既然这阵没有什么要干的事情,还是去看看脑袋上糊着泥的宝成去吧。
到了西房,发现宝成身上到处都是针。温二倒是悠闲的把吃完饭的碗搁在炕沿上,歪着头,看着还睡着的宝成。看到众人进来,不自然得从炕沿上下来了。栓成一看弟弟身上的针,就有些恼火。因为在爹身上就没有闹好,这阵有开始拿着弟弟试他的针。他叫温二把针拔了,温二不大愿意。还说这事在给宝成治病,说什么宝成僵直了不能动这么长时间了,要是不用针把全身血脉给扎开扎通,到时候就是醒过来也是个胳膊腿儿都不能动的。
大哥拽住老汉就要给推到院子里头去,润成给拦住了。爹没有闹那出的时候,宝成的胳膊腿儿确实是僵直的,胳膊还是伸在外头的。这个时候确实软了,用手试试,能能弯曲着放回到盖子里头去了。不过老三还是没有醒过来,润成过去摸摸上头还有水的脸,稍微有些热。也不知道那些钻进去的小白蚰蜒出来了没有。润成想解下来看看,温二说大概也该换换泥了。
解开了宝成脑袋上的布,慢慢露出了布里头的泥。围着看的所有人包括温二在内都呆了,大哥感觉恶心,忍不住都跑出去吐去了。那疙瘩不上沾着的泥里头,到处都是那种白白的小蚰蜒。细看都已经看见长着的大长腿了。这些小蚰蜒爬来爬去,有的都要爬到润成手上了。随着而来的就是一股子腥臭,但不是鸡粪的那种味道。应该就是这些密密匝匝的日怪万一闹出来的味道。
润成把爬到手上的都抹到了布上,问温二接下来该怎么办。温二吭吭哧哧也没说上来该怎么办。润成心说,这回又是个半瓶醋。他把闹下来的泥,端到了阳婆爷底下,把那群买来的公鸡赶了过去。他预想见的事情出现了,随着那群大公鸡的到来。原先到处瞎跑的白蚰蜒,开始慌乱起来,到处乱爬。那群公鸡跟饿了三顿的人看见吃的一样,不住地往地上伸嘴,显然,这些是不够公鸡们吃的。
润成心说,等家里这档事排置完了,他带着些鸡再走一趟那个洞。到时候,看看温二说的那些蚰蜒,到底够不够这些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