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面前,缓缓吐出一口气,摸出了腰间的匕首――离开阿房之前,任臻强行塞到他手中的,道:“无论成与不成,到日速归。这是命令!”
他抗命了,但他不后悔,只是不知道此次还有没有那番运气,活着回去见他――若是任臻猜不透他的暗号,若是任臻最终还是没有发兵,若是。。。。。。
正当他杀地精疲力竭,已是遍体鳞伤力不能支之时,前秦军中忽然爆出一声惊呼:“看天上!”
众人齐齐抬头,成千上万的乌鸦忽然哀鸣成片地掠过,遮天蔽月,天地无光!他们恐慌地想起了一年前慕容冲二十万大军初围长安的情景――“凤凰凤凰起阿房,一日万羽聚长安”!随即暗无天日的深夜里传来了沉闷的,不祥的隆隆声,凳上城楼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眺去――影影幢幢的庞然大物一点一点逼近了这座已不设防的城市,震地围墙上下都在簌簌发颤,其后跟着的是排山倒海一般的黑点。当鸦群终于散尽,天空上重又现出一轮血月,冰冷妖异地照拂着天地,所有人都看清了来者,而后全部陷进了死一般的沉默――城下密密麻麻全是燕兵,以剩下六台的楼车打头阵,将长安城团团围住――慕容冲竟在今夜攻城决战了!
任臻在漫天征尘中,横刀跃马,信手一挥,直指前方:“三军听令,全力攻城!”
长安.未央宫
窦冲这几个月来一直和衣而睡,甲胄不离,终日值宿宫中以护卫苻坚,此刻听到异动便翻身而起,推门出去,便看见了长安城南冲天的火光。
“怎么回事!”他猛地大惊,几个时辰前还一切如常,那陷马坑呢?那连珠弩呢?怎么就忽然再也挡不住鲜卑铁骑了!怎么能一夜之间就天翻地覆!
前禁将军李辩也衣裳不整地疾奔过来,垮着脸要哭不哭地道:“白虏攻城!”
窦冲不可置信地抚住额头,他已经在筹谋抽身而退,为什么偏偏就在今天!
“快带精兵前往宣平门阻击敌军!”窦冲抢先一步恢复了理智,急急吩咐道,“李将军接管虎符,号令所有秦军,速往迎敌!”李辩有些茫然地接过他从前可望而不可及的兵符,有些回不过神来地看着窦冲:“窦大将军不去?!”
窦冲痛心疾首道:“我要召集护龙卫保护天王陛下!此时千钧一发,你还有空犹豫!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要拦住燕军一时是一时!”
李辩领命匆匆而去,窦冲在后又换了副神色,冷冷地对身边副将道:“护龙卫已经集结待命了吧?立即进宫,趁这点时间,保护天王陛下撤退!”
副官骤遭大变,脑中也是一片混乱:“退,退到哪儿?我们不要出去迎敌吗?”
窦冲回手猛地摔了他一巴掌:“迎什么敌?!你还看不出吗?这并非白虏攻城,而是已经破城!”再不走,就真地覆水难收一场空了!
窦冲一面往苻坚的寝宫金华殿疾走,一面吩咐死士待他们撤出未央宫,燕军入宫之前,引爆堆放在宫室四沿的火油硝粉――估摸着也能靠火势档上一阵,且便是他最后守不住了,也绝不将这煌煌宫阙完完整整地留给鲜卑白虏!
整座未央宫都在炮火轰鸣声中无声地颤栗,宫女内侍似也知道大厦将倾,死到临头,一个个慌乱无助地逃窜奔走,有路见窦冲的,便跪着抓他的下摆哭求“将军带我走”,窦冲不耐烦地抽刀劈死宫女,一脚踢开拦路的尸体――事发仓促他自保不及却怎的还管这无足轻重的人的死活!快至金华殿前,他又遇见了那被苻坚接到宫中顶礼膜拜,仙风道骨的张真人。苻坚礼敬神佛,他便也不敢趁乱杀他,只是半带嘲弄了抹了抹脸上的血点子,龇牙道:“仙长可愿与我等一同退出长安?!”
张嘉虽也预到长安不能久守,但也知苻坚治下,城中军心民情依旧忠心可用,一年都苦苦熬过来了,没道理一夜之间就全盘皆输――窦冲又催促地问了一声,他回过神来,打了个稽首,却后退一步,摇头道:“老道再经不起车马劳顿了,请将军好生保护天王,万自珍重。”
窦冲没想到张嘉居然不愿跟她们撤退,宁可在此等死,只听张嘉一扫拂尘,又道:“无论谁坐天下,都离不得天师教。只要是人,就有贪念,有贪念便少不得问卜求神。”
窦冲彻底明白过来,这老道已经准备投靠新君了,当下冷笑一声,刚欲说话,忽见副将急匆匆地过来,附耳说了几句。
窦冲顿时脸色大变,失声道:“宫中预备的所有的硝粉都被打湿了无法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