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队下基层去处理神龙镇的突发事件,顺便做计生宣传工作,其实就是想考验一下他。多年的工作经验练就了刘海瑞善于洞察的能力,在车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三个多小时,不知不觉就回到了产霸区。
刘海瑞的第一站并不是回自己的办公室去,而是很有心计的让老杜将车停在了区委大院门口,从车上下来,冲车里的人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了进去。
刘海瑞径直来到了区委书记张增贤的办公室,敲开门进去,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向他汇报了这次下去的工作,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调,完全不像是一个和区委书记平级别的干部,反而像是一个打下手的小喽啰一样,汇报完工作之后,脸上堆满笑容,等着老东西发话。
张增贤听完刘海瑞的工作汇报,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小刘啊,干得不错啊,看来上面等让你当这个区长,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啊,这次辛苦你了。”
“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不都是我们这些当领导的该做的吗。”刘海瑞谦虚的笑了笑,却趁着老东西不注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在心里已经开骂了。
张书记依旧是那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呵呵的笑着,从桌上的烟盒中抽出了一支软中华,李海瑞手脚麻利的走了过去,帮他把烟点上,能混到区长这个位置上,没点眼皮水准是不行的。
张书记抽了一口烟,又拿起烟盒朝向刘海瑞,刘海瑞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不怎么抽烟。”刘海瑞的烟瘾算不上大,但也不算小,可是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要保持低调的姿态,这老东西只是客气一下,如果自己不客气,那他会更不客气的。
“年轻人少抽烟是好事。”张书记深有感慨的叹了一口气,“过去我也很少抽,可是工作压力大,想找一种舒缓压力的方式,所以才开始慢慢的有了烟瘾,谁想到这烟瘾会越来越大,这烟瘾越大,越对身体有害啊,其实跟咱们当官是一个道理,干好自己的本分工作,不要想得太远,心也不要太大,要不然会遇到越来越多的挫折的啊!”说到这里,张书记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瞥了刘海瑞一眼。
刘海瑞是什么人,怎么能听不明白这老东西的话里有话啊,他呵呵的笑着点头说道:“张书记说的在理,张书记到区里也有一个礼拜了,还过得惯吗?”
“挺好的!”老东西呵呵的笑了笑。
“那就好,张书记要是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吩咐就是了。”刘海瑞忙摆出一副很卑微的姿态,主动向这老东西讨好,虽然这老东西是张市长给自己戴上了一枚紧箍咒,但是刘海瑞觉得,即便是紧箍咒,也有咒语失灵的时候,毕竟张增贤是个人,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有自己成熟的思想体系,特别是混官场的老东西,那个不是那种很油滑的家伙,只要自己尽量不去惹这个老东西,他不一定就会任何事情都听张市长的。
张书记点了点头,刘海瑞该说的也已经说完了,于是就笑盈盈地说道:“张书记,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张书记点头之后,刘海瑞就毕恭毕敬的退出了他的办公室,拖着有点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靠在老板椅上不一会儿就打响了呼噜,睡梦中又浮现出了雪莉那张俏丽的脸蛋。
“滴……滴滴滴……滴滴滴……”迷迷糊糊中,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将刘海瑞拉回到了现实之中,他猛地睁开眼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皮包里摸出手机来,连看也不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按下了接听键放在了耳边:“喂!哪位啊?”
“刘区长,是我,老杜啊。”电话里传来了老杜的声音。
“老杜啊?”刘海瑞这才稍微缓了缓神,“怎么了?有事儿吗?”
“领导,今晚要是有空的话来我家里喝两杯吧?”老杜笑眯眯地说道。
刘海瑞听到老杜要请自己上门做客,他很快就意识肯定是与自己救了雪莉,帮老杜解了一个难题,老杜这是想感谢一下他,想了想反正自己晚上也没有什么安排,于是就爽快的笑着说道:“行啊,那晚上说吧。”
“好的,那我可等着领导您呢。”老杜见刘海瑞答应了自己的邀请,在电话里的语气听起来极为欣喜。
刘海瑞接完老杜的电话,瞌睡劲儿已经过去了,于是振作了精神坐起来,点了一支烟缓了缓神,开始投入到了工作中去,虽然也没多少事儿做,但是该装模作样的是时候还是需要装一下的。
一直熬到了下班后,刘海瑞才去了老杜家。
老杜自从打完那个电话后,就已经在家里张罗着招待刘区长的大驾光临了。晚上七点,刘海瑞就已经成了老杜家里的座上宾,两个人相对而坐,小方桌上摆着一碟猪头肉,一碟凉拌牛肉,一碟松花蛋,一碟花生米,老杜端着盛有二两汾酒的玻璃杯,笑着和刘海瑞碰了碰子:“来,刘区长,干!”
两人的酒杯碰在一起,发出了响亮的声音,然后同时脖子一扬,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了。
老杜的老婆叫曲曼丽,这个时候曲曼丽端着刚刚做好的鲤鱼放在了桌上,笑着说道:“老杜,忙你可别把人家小刘区长灌多了啊!”刘海瑞见这个曲曼丽长得白白净净的,让人很难相信他就是老杜在回来的车上向大家诉苦说的母老虎。
老杜笑呵呵地说道:“老婆,看人可不能只看表面啊,别看咱们小刘区长长的白白净净的,要真拼起酒来,我还不一定是人家小刘区长的对手呢,我可是听说小刘区长的酒量很不赖的。”老杜这句话完全是自己的经验之谈,因为他知道,领导的级别基本上和在酒桌上的酒量很匹配,像刘海瑞区长这样的级别,酒量也绝对不会小的。
曲曼丽听了老杜的话,就笑了起来,一双眼睛显得异常明亮。
刘海瑞跟着谦虚地笑道:“嫂子,你可别听我杜哥瞎掰,那些都是江湖传言。”
曲曼丽笑着接了一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原本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老杜含到嘴里的一口酒喷了出来,曲曼丽白了他一眼,白净的俏脸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浮起了一层红晕。
刘海瑞看到这两口子暧昧的神态,就隐约猜到了这句话肯定有什么其他含义,不过精明的他自然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以免会让场面变的尴尬,反倒是热情招呼着曲曼丽说道:“嫂子,坐下来一起喝吧?”
曲曼丽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老杜,笑道:“还有几个菜,我炒好再来!”
嘴上说是几个,但端上来的却是三个烧菜,四个炒菜,不大的小方桌上很快就被丰富的菜肴摆的满满当当的,刘海瑞不由得客套地说道:“嫂子你做的太多了,三个人吃不完就浪费了。”
曲曼丽端起了老杜的酒杯,面带笑容的举向刘海瑞,说道:“小刘区长,我敬你一杯!”
刘海瑞看到曲曼丽那认真的样子,故意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说道:“嫂子,咱们不带这么玩的啊!你们两口子打算给我来车轮战啊?”
老杜笑着说道:“我可是干公安的,刘区长的酒量我可是摸得清清楚楚了,跟你车轮战,我们两口子不是找虐吗?”
刘海瑞听到老杜这么说,就乐呵呵的端起酒杯跟曲曼丽干了一杯。
曲曼丽笑道:“小刘区长真是年轻有为,三十岁出头就是咱们产霸区的区长了。”
“嫂子,你还是叫我小刘吧,我跟杜哥这次下乡去检查工作,聊得挺投缘的,叫区长太见外了。”刘海瑞不喜欢熟人叫自己的官称。
老杜连连点头,又端起酒杯跟刘海瑞喝了一杯,几杯酒下肚,话自然就多了起来,“小刘,这次在清河村发生的事情,还多亏你了啊。”想起发生在清河村的事件,老杜仍然心有余悸,幸亏那个姑娘没死,要是死了的话,那自己可真脱不了干系的。
刘海瑞显得若无其事的笑道:“客气归客气,老说可就没劲儿了,没这事儿,我和杜哥也不能这么近乎不是?这就叫患难见真情!”
“对!患难见真情!”老杜又和刘海瑞碰了碰杯子,曲曼丽见老杜喝的有点高了,怕再喝下去说话会口无遮拦,就一把夺过酒杯喝了,惹得老杜向她直瞪眼:“咋地,我跟小刘喝酒干你这老娘们屁事?”
虽然被老杜骂成了老娘们,但曲曼丽在刘海瑞面前还是很给老杜面子的,不仅没有反驳他,反而娇滴滴的说道:“人家不是怕你喝多了吗!”
刘海瑞看到这两口子打情骂俏的样子,就笑着说道:“嫂子,杜哥,你们两口子就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这不是摆明了惹人馋嘛。”
老杜‘呸’了一口,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补上,笑眯眯地说道:“说起来,那个雪莉好像跟小刘你挺对眼的,对了,兄弟,你们昨天晚上,究竟干……干啥了?”
女人对于这种事情的八卦心理远比男人要强烈的多,听到老杜突然说起了这个,曲曼丽的双目就像是通电的灯泡一样发光的直勾勾注视着刘海瑞,期待着他酒后吐真言。
刘海瑞那是什么酒量,这点酒怎么可能从他的嘴里套出话来,再说了,昨晚压根就没发生什么事情,这种白开水情节说出来,恐怕要被这两口子笑掉大牙了,干脆保持神秘,留给别人想象空间会更好一点。
两口子期待了半天,还是没从刘海瑞嘴里套出话来,曲曼丽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笑着说道:“嘴巴真紧,不愧是党员干部啊!”
老杜听到老婆这句话,突然就想起了一个笑话,他笑眯眯地说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话说一只小熊去山里创业,农夫给他一把镰刀,木匠给了他一把锤子,小熊来到山里遇到老虎,吓得把镰刀锤子举在头顶,老虎说:‘没看出来,就你这熊样还是个党员来!’”说完她率先笑了起来。
曲曼丽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刘海瑞笑着问曲曼丽:“嫂子,你是党员吗?”
曲曼丽摇了摇头,刘海瑞将目光看向了老杜,曲曼丽像是明白了什么意思一样,就冲老杜开玩笑地说道:“老杜,就你这熊样还是个党员来!”
刘海瑞被逗得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曲曼丽自己也笑的趴在了桌子上,老杜这才回过神来,合着说了半天自己把自己给骂了,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端起一杯酒说道:“来,今天小刘区长能光临寒舍,我这心里很是受宠若惊,干杯!”
刘海瑞倒也是来者不拒,举起酒杯,今晚和这两口子在一起又说又笑的,让他心里感到了一种温暖在流动……
这天晚上刘海瑞在老杜家里喝了不少酒,一直和这两口子把酒言欢到了深夜,感觉有点醉意朦胧了,知道自己再喝下去就把不住嘴了,于是就赶紧起身告辞了,老杜两口子殷勤的将刘海瑞一直送到了车上,目送着他开车驶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才转身回去了。
刘海瑞回到住的地方,躺在床上,朦胧的醉意让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种种过往的经历,一个一个与他有过交集的女人的面孔接二连三的闪现而过,想着晚上在老杜家里吃饭时老杜两口子那种恩爱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心里很是空落,已经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了,事业虽然算不上有多成功,但他没有什么关系,就在官场凭借自己善于察言观色的能力干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佼佼者了,可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很空,就像是缺了一个什么东西一样,至于这个东西是什么,他心里很清楚,就是婚姻,这是任何到了成熟年纪的人都躲不过的事情,可他现在却为这件事感到烦恼……
一场秋雨从寂静的夜中洒下,直到天明也没有放晴,雨幕下的城市显得很是朦胧,能见度相当低,刘海瑞一早从床上爬起来,看到外面灰蒙蒙的一片,站在窗前透过玻璃抬眼望了望天空,灰灰的一片,天上连片乌云也看不见。他洗漱了一番,入秋后的天气越来越亮了,下雨之后的气温又骤降了几度,他在贴身的衬衫里套了一件背心,外面套上了一件后夹克,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挎上公文包,点了一支烟下楼开车去上班了。
雨下的着实不小,平日里几乎畅通无阻的马路竟然堵了车,刘海瑞双手扶在方向盘上,叹了口气,还是没有按喇叭。看到前方雨幕中听着的车屁股后朦胧的红光,刘海瑞不禁感慨不已。现在张增贤这个老东西来区里当了书记以后,像是故意刁难他一样,特意在常委会上指桑骂槐的对一些干部上班时间不在办公室的现象提出了批评,这吴姐一走,刘海瑞觉得自己的日子真的是不好过啊,与之前那种自由相比,现在就像是被关进了牢笼里一样。而在那天张增贤开过常委会之后,刘海瑞也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区里的几个常委在那以后都会早早的到办公室,还真没有见过有人迟到或者早退过,即便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处理,也都会张增贤这个老东西打招呼,逐渐的,刘海瑞感觉到区里的权力已经被收进了老东西的手里,他知道这个细节代表的是什么,如果今天他去单位太晚,一旦被人捅到张书记那里,恐怕后果不会怎么好吧。
于是刘海瑞就想打个电话到办公室,可是手机提示欠费停机不能打电话,他这才想起来,昨天下午就接到****的短信提示已经欠费二十八块七,要他赶紧去续费,他昨天没放在心上,准备今天中午去续费,想不到这才早上就停机了。
次奥!****真不是玩意儿,老子一年消费那么多话费,才欠了二十五块钱就给老子停机,太他妈的不近人情了吧?其实这种情况他可以给免费客服打电话报客户经理的名字然后说自己的身份,就可以临时开机,可他不知道有这个办法,只能干等着前面的车慢慢开动。
这么一来而去的耽误,虽然刘海瑞后把车开的很快,可到底还是迟到了半个小时,刚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刘海瑞就意识到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从敞开的办公室门里竟然看到了与张增贤一起下来的区委常委副书记王乐际的背影,同时也听到了他对正在帮他打扫办公室卫生的小保姆的训斥:“搞什么名堂,这都半个小时了,啊!作为领导怎么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张书记上次还特别在常委会上提过了,小刘还是区长呢,领导的带头模范作用到哪去了!领导迟到半个小时,你一个做保洁的工作人员,这都上班半个小时了才来打扫办公室卫生,你们区政府就是这样对待工作的啊!这种自由散漫的歪风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