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龙:“那我是啥?白菜爹?”
阿译用他那种近似偏执的认真:“整棵白菜是不辣的烂白菜是要麻的。”
迷龙:“……削你啊!”
我:“行啦有哪个副团长容得你说这种话的——他不错啦。你就是牛肉牛肉老大。”
迷龙:“猪肉炖粉条子咋跑出牛肉来啦?这不对啊!”
我:“你整的。”我不想跟迷龙陷入一种没完了的纠缠:“我们是猪肉兄粉条子弟和牛肉大哥。天地是炉鼎万物是刍狗咱们都被一起炖啦。”
阿译只是看着我们一种非常非常远又非常非常近的眼神看着我们有点愣有点疯狂后来他的眼神定在迷龙拿的酒瓶上。
阿译:“这是酒?”
迷龙:“咋?敢喝吗?”
如果一个木偶会怒那就是阿译现在的动态他愣冲冲地跨过来把酒瓶从迷龙手上夺了往下我们没有阻拦因为他咚咚地把多半瓶酒倒进了自己嘴里我只见过一个人这么喝过迷龙被人卡住脖子的时候——而且并无他现在这种自杀的豪情。
然后那家伙把酒瓶子扔在地上看了看我们他再也不怒气冲冲了全被酒带跑了——现在的阿译我们很熟悉了一头永远哀怜的在心里小声啜泣的动物。
阿译:“……要打仗了。”
然后他便伏在郝兽医的坟头呼呼地睡去。
我跟迷龙面面相觑地看着迷龙愣一会捡起酒瓶他只能倒到自己嘴里仅存的几滴他悻悻地对那个人事不省的家伙虚踢一脚然后看着我。
兽医兽医我们已经被扔进个疯转的转轮我们再没法把无能当作芶活的借口。兽医兽医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你就算你现在活着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会想死你。
第三十章
阿译占领着坟头迷龙把自己担在坟上我靠在坟尾三条山寒瘴气没能整死的贱命沉沉地睡着。
像我们一样不畏山寒的还有蚊子我一片惺忪地打死叮在脸上的一只蚊子一片惺忪地看看那一手血一片惺忪地把迷龙的一条腿拽过来一点抱在怀里那总是件能取暖的工具——然后我又一片惺忪地睡去。
我们三个三个都见过也都经过被炽热燃烧成灰我们都怕热。我们三个在郝老头的新窝里睡了一夜老头子家里又清凉又温暖。让我记一辈子的那件事在天最黑的时候也是睡意最浓的时候生。
猛然的尖叫就在身边又像在地底撕裂着空气传来。我抽了筋一样地弹起来去摸我并不存在的武器迷龙从坟头上摔了下来再爬起来时抓了一块石头——然后我们瞪着阿译。
阿译还在尖叫瞪着眼但是眼里是虚无的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尖叫不是一声而是长得我觉得他要把自己嗓子喊破把自己耳膜都撕裂扯碎的尖叫像小孩像女人像动物但就是不像阿译——一个总也是上过杀场的成年男人。
他仍在他的梦魇之中那梦魇强烈到我们都以为我们也在他的梦魇之中。繁星如尘可我们却恐慌无限。
迷龙终于一个巴掌摔了过去但连打断他的嘶吼都没能做到。我冲过去再这样我真要疯了我猛力地摇晃他“醒来!别做梦啦!别梦啦!——你在做梦!”
我声音大得都比得上他的尖叫了阿译终于歇止看着我们他是从一个梦境跌入另一个梦境我看他的眼神几乎看不出哪一个更好哪一个更坏——他几乎意识不到刚出那样非人的尖叫意识不到真好我真羡慕。
阿译现在终于看得见我们了但是仍然一他是那样一个来自坟墓里的腔调已经被吓丢了三魂六魄的腔调冰冷的腔调“我梦见我们。”
迷龙很悻悻我也一样我们现在大概还有一半的魂被他吓飘在外边。
迷龙:“除了上海和我们你还能梦见谁们啊?”
阿译:“我梦见我们死了全都死了。”
我:“闭嘴。”
阿译:“不闭嘴我梦见死了什么也没梦见就是梦见死了。就是想说话可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都没变可就是什么也做不了就剩全心全意地想着我们已经死了。”
我:“闭……”
我忽然有些失声因为我看见在阿译的身后一个人影看着我什么也没做就是看着我就是对阿译的话表示赞同——郝兽医一闪即没的郝兽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