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笑不出来。
他说:“我错了错了错了。光想这事儿了――去叫你最信得过的人来这。”
我一边出林子一边嘀咕“什么叫最信得过的?”
死啦死啦在搜索着那具尸体“就是比你可靠的快去。”
我悻悻地瞧他一眼出去。
阿译在看着对岸也听着炮声。
迷龙仍在和那名军官理论守桥兵收走他们所有人的枪械。他们并不紧张因为那只是为了保险。
装设炸药的工兵已经退离位置他们的工作已经完毕。而桥上横着的那辆车终于被齐心合力推进江里。
现在我们是很多人看着那具尸体郝兽医、不辣、蛇屁股、豆饼、丧门星、康丫几乎都是收容站里出来的家伙――我码的。
“可靠不可靠就不知道反正这些都是一起从禅达出来的――就这些了。”我说。
死啦死啦没理我话里的挖苦、惆怅与牢骚他整理着死人围在脖子上的一条白毛巾甚至是刻意把它弄工整一点儿“上回跟咱们交一手就踪影不见的日军斥候。现在出来了。想的是跟着溃兵一块儿混过桥吧要是占了桥他们大军从南天门冲下来就真是一泻千里了。这是他们防止误伤的标识我刚才在队里看见十几个。”
我说:“我刚看见个扎毛巾的开小差往南天门上去了。他们不想被裹进来乱他们才好混可团座把他们编进了队里咱们这队人可不乱。”
不辣急“宰了呀!这批打前锋的猴子挺好打的一挨枪就掉头找妈。”
于是我们一起看着那个傻瓜。
豆饼附和道:“嗯哪!”
于是我们又多了一个傻瓜可以看了。
死啦死啦问不辣这个傻瓜:“壮士就现在这态势你就看看迷龙被逼脱了裤子枪声一响说打鬼子你觉得桥还能在吗?然后堵这边上万人陪你楚霸王玩破釜沉舟?”
不辣语塞:“……哦是啊。”
死啦死啦看着大家说:“诸位都是本人的亲信。”我斜眼向着那个涎不知耻的家伙他可不在乎。“诸位亲信各自再找信得过的人――你们不会笨到把日军当中国人吧?――各自盯好一条毛巾等我号令一起动刀别开枪。”他用肩上的枪拉了个空栓“这就是号令。”
这样的事态严重得让我们无心说话我们沉默地离开一个没有刺刀的同僚拔下了死人胸上的刺刀我拽掉了死啦死啦刚整好的毛巾。
死啦死啦颇觉得有趣地看着我那是他那种方式地表示赞赏。
我一边走一边往脖子上系着毛巾。郝兽医跟在我身边紧张地依样画瓢只是他那条白毛巾完全是灰黄色的了整个一条破布。现在我们无心去管这些细节我们从我们的队伍中走过现在看任何一个人都像中国人又像日本人好在还有毛巾。
我走过一个确定无疑像我一样系着白毛巾的家伙但是不辣已经和豆饼在旁边起劲地挖鼻孔我只好错开这朵有主名花继续前行我几乎和另一个家伙脸对了脸可他的毛巾不是系在脖子上而是搭在肩上的――我只好瞪着他。
那家伙便横了过来“看什么看?”
我说:“不看白不看。谁让你长得象万兽园。”
和丘八们混一堆我早已学会了狠恶那家伙看我一眼便把身子歪回去了那是表示让道和惹不起的意思我和老郝从他身边擦过这不可能是个日军他的北方话实在太地道了。
往下就没费什么事了一个系白毛巾的家伙非常主动地向我猛点了一下头那实在是个非常日本化的动作我依样画瓢地还了回去一边奇怪怎么这么明显的一个日军会没被旁人认出来。然后我便站在他左近与他面面相觑那家伙严肃地看了看我然后又很有洁癖打量郝兽医那条灰黄色的白毛巾。
我向周围看了看丧门星是离我最近的那家伙独身盯住了一个并且很若无其事地抱了膀子看着对岸的迷龙在跟守桥的点头哈腰而他身后那位白毛巾义愤填膺地瞪着他背的那把刀大概在寻思这玩意到底砍过他多少同僚。
死啦死啦从人群中冒头他爬上了阿译领歌的岩石他的目光从这整队人中扫过一手玩着肩着的步枪。
我在冒着汗我用毛巾擦着汗我视野里的迷龙跟人鞠了十七八个躬之后终于和人拿着绳索走向一块他早看好的够粗的大树――守桥的总算是不再拦他了。
我转回头就不得不正对那名近在咫尺的日军并且他很想和我说话。
那个人用日语跟我说话鬼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我嘬着唇像我所见过的日本人那样严肃地摇头。
那家伙几乎忍不住要给我鞠个九十度的大躬一遍日语嘟囔好像在认错。
我只好继续严肃地摇头摇头中我看见郝兽医忧急地瞪着我于是我想起去看岩石上的死啦死啦我回头时那家伙已经把枪下了肩。
那家伙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地拉了个空栓。
我转回头向我身边那位多嘴的先生转头的时候已经把手按在后腰的刺刀上然后我看着多嘴先生对着我咕噜咕噜地想说什么郝老头儿以一种很抱歉的神情把一把绝对不可能用来格斗的小刀从他后肋上拔了出来面对我的愕然他几乎有点不儿好意思“……其实他们的心肝肺和咱们长得没啥两样。”
我转开头丧门星正猛然转了身让仍在瞪他那把刀的日军忽然对了他那张没表情的脸然后他在人愣的时候就拔了刀顺着拔刀的势头就一刀把对方给劈了。
然后我听见一声怪叫刚才我没看见的康丫从人群中跑了出来我简直不知道那家伙是咋想的后边追着那个狂怒的日军屁股上扎着康丫的刺刀。死啦死啦从岩石上跳下来把一杆没弹的步枪当暗器飞了过去那名日军被砸得摔倒丧门星虎跳上去补了一刀。
死啦死啦拔出了他的刺刀“走!”
我们的队伍中已经开始出现了骚动幸好那种骚动还不会被对岸现。
我擞着脸色惨白的阿译和不知所措的郝兽医“告诉大家死的是日奸不要声张。”
阿译扯得嗓子都变了调“――大家听着!”
我低声喝道:“不要声张!”
阿译压得嗓子都变了调“……你们过来听我说……”
我瘸着跟着拎刺刀的死啦死啦和擎大刀的丧门星。
我们的本意是给像康丫这样不能收拾残局的家伙帮忙我们飞跑向队尾所过之处不辣正把他的毛巾压在地上豆饼在用石头狠砸。
万兽园被我前边跑的两位推得足一个转我把他那张正朝了我目瞪口呆的脸又推了半个转我们所过之处蛇屁股把他的毛巾压在地上剁好几个同僚把一个挤在山壁上捅队尾处的状况更好一些一个同僚已经干掉了他的目标在和一群惊慌的家伙小声解释。
死啦死啦站住回身虽没笑但表情也有些舒心丧门星也站住了我也不费那个劲了我气喘吁吁地站住。
然后我听着身后传来的砰然枪响我转身看见豆饼目瞪口呆看着腹侧的一个血洞。一个人从他那边向我猛冲过来快被他撞到时我才看清那家伙是已经两次与我擦肩的万兽园。
我根本经不住那一下撞腾空飞起撞到了山壁上那家伙野牛一样从我身边跑过用一种亡命的度跑向上南天门的路连刚反应过来的丧门星都追不上他。
我晕头转向向着死啦死啦大叫:“他是中国人!”
而那家伙在亡命奔逃的大叫中已经给了我们答案:“皇军!皇军!”
然后枪响了那家伙挣了一下顺着峭壁滚进了怒江。
我转头看着站在石头上的阿译他终于打准了一枪也是不该打的一枪。
我转头看着死啦死啦苦涩的表情无声已经没有必要了他把一个弹夹装进弹仓。
我转头看着被不辣扶住的豆饼。
我转头看着站在山道上愣的丧门星。
我转头看着江那边正拿着绳子在怔的迷龙和不再管迷龙退往工事的守桥兵――引爆装置无疑就在那里。
我转头看着拿着一把血淋淋的菜刀从队伍中站起来的蛇屁股。
我再转头时一下什么也看不见了一声巨大的爆炸震荡着怒江两岸本来就震耳欲聋的声波在山野里再一次次被放大我们的队在爆炸中卧倒躲避即将纷落的石块和断木。
我呆呆看着那座桥在爆炸中分崩离析连同桥上的一切死了的人还没死的人随同桥的残骸一起升腾。我呆呆看着迷龙们在爆炸中被震倒。我呆呆看着守桥兵中最勇敢的人给了行天渡的渡索几刀却没能砍掉它就跑进了那边的工事。
曾经是行天渡的碎片开始在我们头上下雨让我只好抱着头什么也不敢看了。
我曾经信过的我不再信的一切我一直在试可我没办法划燃永远没办法划燃我的火柴。
最靠近南天门的丧门星没有被震**及他在冲我们大叫:“斥候!”
枪林弹雨几乎把他覆盖了他用一个习武者才有的步子跳踉回到我们的队尾。被震得头晕眼花的我呆看着死啦死啦向弹着点起冲刺他不是要冲锋而是要看清楚目标。我们很快就都看得见了南天门的山峰上出现曾经被我们打得不敢再现的身影刺刀上挑着日本旗的日军在向我们射击。
不知谁在大叫:“跑啊!”
我们顿时就乱了队尾拥向队队冲向渡口。我立刻被拥了起来我现要不被踩死就只能转身随大流我转了身并且以我以为一个瘸子不会的潜力领先。
我在奔跑中看着我们唯一可能逃生的渡口那边的迷龙摇摇欲坠地在东岸爬起身子。
迷龙从东岸看着我们主要是看他的妻儿在他的视野里迷龙老婆和雷宝儿都彻底被拥向渡口的人群淹没了。
迷龙大叫:“快来帮手啊!”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一个被碎石击中额头的同僚躺在水洼里其他的正散向东岸临山的防御工事。
迷龙连骂都不骂了他得节省自己的体力他用绳索在树干上绕圈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打了死结然后脱了衣服挂在绳索上他后退了几步把自己荡了起来向西岸滑行――他想这样把自己送回妻儿身边。
也许迷龙曾见本地人这么做过但这未必适合一个东北佬儿荡过三分之二的距离他就滞在那了。迷龙听着衣服出的撕裂声他在两岸的喧嚣声中抬头看着那件本来就跟破布相差无几的衣服上出现一个裂口。
我在奔跑被推挤扒拉开别人也被别人扒拉。山顶日军的枪弹在我们中间攒射尽管远成了这样只能算是流弹但因密集仍有人栽倒。
我看着迷龙从他拉的渡索上落入江里连个花都没打就消失了。我没空感叹继续奔跑。郝兽医正脸色惨白地在山壁边护着迷龙老婆和雷宝儿我犹豫一下拉上了他们。
桥头的幸存者现在正拥向原来的渡口而迷龙的努力让我们拥向新搭的渡索几个当头的家伙已经把扎好的筏子推进水里而原来渡口的筏子正被从东岸拉扯回来。
这时候一个人忽然扎入了那一团混乱中间一手挥着连鞘的刺刀一手倒抡着步枪双手齐抡简直是李无霸锤震四平山的威内一个抢上筏子的被他一枪托抡倒另一个被他拿刺刀砸得喊爹叫娘。我奋勇当先猛扑上去被一枪托给生顶了回来我狂怒地一拳轰了上去打完后才想起我打的是谁我愣了那边可不愣一脚把我踹成了捂着小腹的虾米。
死啦死啦鼻血长流地瞪着我们――我一拳的所赐――他瞪着我们所有人。
“准备打仗!――我倒想知道***刚才谁动手打我?!”
我认账才怪呢但我身后的人仍在拥来把我们前边的挤得向他直撞于是那家伙用一种快得目不暇接的度把刺刀往腰上一插我还从未见过能把一支手动拉栓的步枪打得那么快的他把一仓子弹全打在我们脚下。我身不由己地被挤向弹着点差点儿没被他打死。
人潮终于止住。而那家伙毫不耽误地又上了一个弹夹他斜提着枪没有瞄准但你完全不用怀疑他会打死我们任何一个人。
死啦死大叫:“挤什么跑什么?回头!你们会用屁股开枪吗?”
我们醒过神来南天门上的日军并没有往下冲而是在射击山道上的零星目标。流弹从我们中划过我们开始为自己寻找掩体。
这也要被那家伙拿脚猛踹“祖上损了多少德给你们修来的破阵地?这里人不睁眼都能打死你们一半!抢山头!那只是几个斥候!”
于是我们开始犹豫了我们看着他他阻住了我们往渡口去的路我们也不想往南天门上冲。
死啦死啦揪起来一个但刚放手的那个便又钻回了掩蔽之后。子弹在他身边穿射看起来很英勇可他的咆哮听起来也像徒劳。
“冲上去啊!几个急着回东瀛岛的送死鬼冲上去把他们一压到底!”
我在他放开我后便蹲回属于我的石头后边我身边是正在料理豆饼伤口的郝兽医和迷龙老婆雷宝儿认真得像在研究人的内部构造。
郝兽医安慰道:“还好还好子弹穿出去了。”
迷龙老婆用手帮豆饼擦去汗水“有急救包吗?”
“没有!”我说但把一个急救包摔在豆饼身上又看着正在叫嚣跳踉的死啦死啦。
“谁会冲出去?离开江边冲上南天门放弃已经相当渺茫的活命机会。我们总是抱着这种千分之一的机会死去像以前一样决定结局的不是勇气和逻辑而是怯懦、茫然和犹豫不决。
一个人从江水里钻了出来那个水鬼一样的家伙不是游上来的是一步步走上来的。迷龙那个命贱过蟑螂也强过蟑螂的家伙抱着一块大石头从江水里一步步走出来**的身上到处是被江底暗礁划出的伤口血倒是被冲洗干净了他晕头转向喘着大气而且就这样仍喝醉了酒一样抱着他的救命石头。
“……我老婆呢?!”迷龙问。
死啦死啦在叫嚣中停住冷冷地瞪着他迷龙醒了醒神便扔掉了那块石头――险些把死啦死啦的脚板给砸烂了――他的清醒相当程度是因为看见了他的妻儿那家伙跌跌撞撞冲了过来拉了一个抱了一个“走啦走啦。嗳哟妈呀整死我啦。”
于是我们也起身了并不拥挤稀稀落落地跟在后边――因为顾忌那个恶狠狠瞪着我们所有的死啦死啦。死啦死啦也不再瞪我们了他大踏步地回身还走在迷龙前边――被他一顿快枪吓退后刚抢搭出来的索渡仍无人敢光顾半截筏子浸在水里。死啦死啦一边走一边拔着他的驳壳枪都懒得去看那边抢得一团糟的老渡口。
然后他把枪顶到了迷龙拿命换的渡索上一两寸的间距二十响的弹匣被他打了两个连这真是彻底――被打断的渡索落在江里立刻被冲下去了牵在东岸象一条若隐若现的死蛇。
迷龙左牵老婆右抱孩子地愣住我想连他的血液都有那么几秒钟被定格了他慢慢跪倒在砾石上恐怕是已经全然脱力了雷宝儿挣脱他的臂弯没费半点儿力气。
“……俺那亲妈耶……”迷龙跪在地上开始嚎啕。我们呆呆越过蜷成一团的迷龙看着那个砍掉了我们一切生路的人――他斜提着驳壳枪看着我们他还有子弹单的话至少能收拾我们十来个。他肩着步枪所以还有一只空手用来对我们做了一个轻蔑之极的手势:先遮住了他的眼睛再对我们这帮人向天伸出一个小指。
他这么干的时候一从山顶飞来的子弹斜削进他身后的水里。
“我跟藏边人学来的最轻蔑的手势这意思是杂碎看见你们我宁可瞎了我的眼睛。――从缅甸相扶相携走到这在自己的地方把脑袋逃过东岸身子扔西岸给人碎剐?不痛吗?你们属死蛇的?我觉得很痛。”他用手划拉着自己的腰际“我宁可你们把我从这里切开就在这里现切。”
当然我们不会那么做知道什么不能做情绪也就渐渐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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