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虎笼,只要你气势压不过这凶兽,他马上就会吃了你!而要压过他,不仅必须毫不惧他,好像自己时刻都能杀死他,掌握他的生死,而且必须给他绝对的信心――我!只有我!只有我能够给你安全!
这些念头并不是清晰的出现的,他们模模糊糊的如萤火一般转瞬即逝,但他们给了王天逸感觉,这感觉就像让他看一眼名画,他说不出画的任何具体细节,却感觉到了全貌。所以王天逸眼珠微微的转了转,他转的方向正是张川秀的脚,这是“征询”,马上他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眼珠跟着他转了转,接着就转了回来,里面传递了“肯定”。
王天逸清楚的感觉到原本对着自己的气势,陡地转向了上面。
他们要趁张川秀不备,同时出击,一把把张川秀也拉下来――必须让他闭嘴!
“你…你你逃出来了?”上面的张川秀手伸进了嘴里,猛力的拉着自己下巴,也许他怕自己把舌头咬掉。
“川秀,我…”王天逸轻声在下面说道,他的手臂开始微微的朝上曲起,手指上滴着血,他现在却很感谢这疼痛,他的手掌因为挖掘已经麻木了,但疼痛的分布让他感觉到了手掌的位置和形状,就像蒙着眼睛的剑客靠声音感觉目标。
他正等待着机会的出现――把他拉下来!用最快的速度!快的让他声音都发不出!拉下来就抢先打昏他,捆起来!不然胡不斩会直接杀掉他!
对面的胡不斩已经微微曲起了手臂,巨大的身体缓缓的朝右上转动――发动进攻的前奏已经完成。
但此刻奇变突起,三个人突然同时愣在了这茅厕里,好似三个泥塑,外边又传来的声音。
巨大而嘈杂的声音。
“师兄,我去方便一下!”
“我也去!”
“一起,一起!”
“快点啊,马上要回去了!”
…………….
巡夜队!
王天逸头上的冷汗唰的一声遍布了整个脑袋,头发茬全竖了起来。
上面的张川秀也愣住了,感觉好像小偷被堵在了别人家,头脑一边空白。
“川秀,救我一命!”王天逸放弃了所有出手的打算,他现在唯一的能做的就是求老天爷,而现在他能靠的老天爷只有面前这平庸的师兄。
张川秀茫然的向王天逸看去。
他没有他坚硬,他没有他锐利,他没有他灼热,……他比他平庸太多了,但此刻他却是唯一能帮他的人。
天地好像在两个人的对视中停止了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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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夜队的弟子们闹着进了这茅厕,一进就进来了七八个,这小小茅厕几乎站满了人,他们一边舒服的站着发泄,一边聊着天,这里好像成了一个喧闹的宴会。
“你说教官们吃饱了撑的?非得今天巡视这么久!睡都睡都不好。”
“这块地方平常没人管,今天怎么巡这里?是不是昨天喝多了或者气糊涂了?”
……….
那排蹲坑当然也站满了弟子,放水中,一个弟子扭头朝边上看去,只见旁边那个人蹲在最靠墙的蹲坑上,手里提着一个灭了火的灯笼,一声不吭的蹲着。
“这是谁啊?”那弟子笑着问道。
“…我。”那人静了片刻才说道。
一个正在系腰带的弟子伸头一看,笑道:“哎呀,是戊组张川秀大哥啊。”
一听是张川秀,所有人都顿了一下,这小小的地方突然鸦雀无声,接着又响了起来:
“张大哥,你也亲自上厕所啊,改天我请你喝酒,一定赏光…我是甲组的王丙甲…”
“张大哥,听说你和赵乾捷师弟关系很好,以后多照应小弟啊。”
“以后出了江湖,还得求张大哥照应啊……”
“张大哥,是不是以后去华山高就?赵师兄肯定给你铺好路了,羡慕啊……”
……
张川秀蹲在黑影里,低着头,鼻子里偶尔哼两声表示答应,蹲坑两边的白色的青石板泛着夜光,他踩在上面的脚在微微发抖。
张川秀的脚发抖是他自己的事,王天逸和胡不斩的手绝对纹丝不动。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张川秀脚下的两块青石板是王天逸和胡不斩一左一右用手托住的。
石板下面的根基已经被拆了,石板如何还能放在原来的位置?只能靠手托住!
就这样,站在黑暗的粪坑中,王天逸和胡不斩一人托住了一片,隔着薄薄的石板,就是张川秀因为恐惧发抖的脚。
他被下面两人悬空托着。
隔壁的蹲坑中打下一串亮晶晶的水流,在离胡不斩的背部不过一寸的地方落进水流中。
在水花飞溅的声音中,胡不斩和王天逸对视着,伸上去的手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比石柱还稳,胡不斩看着王天逸丝毫不乱的行动非常满意,而王天逸却是冷笑,是对自己面对胡不斩这件事的冷笑――自己好像在面对一头猛虎,而上面是群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除去托石板的一只手,两人另一只手里都紧紧握住一把剑身,在那群人进来时候,王天逸给了胡不斩一把剑――现在已经是生死交关的时候了,随时可能被发现,随时可能搏命死战,随时可能战死青城,和死亡相比,戒心已经是无关痛痒的东西了。
人群退走了,他们中谁也没有发现张川秀大哥根本没褪裤子。
好像蹲着方便却没有褪裤子――来不及也没想到――张川秀的脑子几乎是转不了圈了,如此紧急,以致于他没有时间想三想四,他帮了他们两个。
听着上面的人群散去,王天逸看着上面还在发抖的黑影,他说道:“川秀,谢….”
没等他说完,上面丢下一串东西来,王天逸接住一看,却是穿在一起的十五枚铜钱,上面的人急急说道:“我没带钱,就这么点。”
王天逸心下感激,好像有人在挤压着眼睛,他眼睛湿润了。
上面的张川秀猛然朝前站起,两脚踩进了泥泞的地上,他背朝蹲坑站在那里,低低的说着,语调着急的好像着了火,整个人好像中了魔,他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做,我从现在起,根本不认识你,从来不认识你,以前现在将来我从来都不认识你……”
魔障般的反复呢喃中,张川秀磕磕撞撞的逃也似的跑出了这茅厕。
“川秀,谢谢。”王天逸眼睛湿润了,他狠狠的抽了抽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朝上面一指,然后啪的一声又跪进了水里,刚劲有力的扒着水下的石头,好像再也感觉不到疼痛。
非常快。
等胡不斩把两边石板放在再次垒好的砖上,王天逸已经扒开了足够大的口子。
他狠狠的抽了一口气,面朝下浸进肮脏的水流里,匍匐着钻过了那洞口,胡不斩就跟在身后钻了过来。
前行三丈就是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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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哨卡发现了惊惶失措的张川秀,接着他听见黑漆漆的蹲坑下面居然有大鱼翻滚的声音。
蹲坑里面的水流里传来了扑打的声音和在泥里爬行的声音,凌寒钩收回了耳朵,这个时候哨卡传来警报,韦氏父子领着大量的人过来了。
“让我们送他们一程。”凌寒钩微微一笑。
“你,去南边放火,你,去东南方向放火。记住,你的放火点要和丁家院子以及青城牢狱连成一线,你的放火点则要在青城大门和小屋之间。”凌寒钩命令道,他要造成两人向丁家和大门方向逃窜的假象,以吸引青城战力到相反方向,方便两人逃离。
当长乐帮的高手在禁闭室附近的小树林里,像鱼一般在黑暗中撤离的时候,他们听到小屋方向传来韦希冲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苍天啊!”
是夜,人死,囚逃,火起。
青城大乱。
“搞什么搞?!还让睡觉吗?!”身着睡衫的凌寒钩站在自己院子门前,他睡眼惺忪的大声抱怨着。
他面前的路上全副武装的青城弟子在路上跑来跑去,显得人心惶惶,衣冠不整的弟子则提着水桶去救火,一群狐疑满腹的宾客在看热闹,和他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