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翻云舒适地挨在椅背处笑盈盈地盯着她那碗特大装的烈酒好整以暇地道:“言斋主何碍说来一听。”
言静庵掩嘴失笑神熊娇憨无伦欢喜地道:“竟又给你识破了!不理如何!浪翻云!究竟肯否和静庵共享这一大碗酒?”
浪翻云默然下来茫然地看着那碗酒。
言静庵情脸破天荒地红了起来螓微垂一声不作眼内充满哀然之色。
浪翻云轻叹一声苦笑道:“若这句话言斋主是在上趟说出来小弟定会问斋主那碗是否合卺酒可惜言斋主却不肯给浪翻云那一去不回的机会?”
言静庵脸庞回复了冰雪般的莹洁无瑕静如止水般淡淡道:“修道的路是最孤寂的。终有一天浪兄也会变得像我一般孤独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夜风吹来带来湖水熟悉的气味。
浪翻云从令人心碎的回忆中醒觉过来像刚被利刃在心里剜了深深的一刀。
方夜羽来到挺立在船头的庞斑身后躬身道:“大船立即启航可于明天入黑前到达拦江岛。”
庞斑淡然道:“拦江之战后不论胜败夜羽你必须率各人立即赶返域外娶妻生子安享馀年不要理会中原的事。”
方夜羽恭敬地道:“夜羽谨遵师尊训示。”
言罢退了下去下令启碇开航。
庞斑苦涩一笑大元朝终于完了再没有卷土重来的希望。
当年他虽有能力多延大元朝几年或甚至十几年的寿命终是于事无补中原实在太大了一个不得人心的外族朝廷单凭武力是绝站不住脚的。
那日的情景又活现在他脑海里。
庞斑倚栏看着西山上像巨轮般下沉着的夕阳身后的言静庵道:“庞兄想和静庵下一局棋吗?”
庞斑摇头道:“对不起!庞某不想和静庵分出胜负。”
言静庵叹了一口气轻柔得像蜻蜓触水似的道:“那便让静庵斗胆问魇师一句大元仍有可为吗?”
搂船缓缓滑破水面往拦江岛满帆驶去。
韩柏等人聚集在看台上瞧着预示朝阳即将冒出湖面的霞光云采默然无语。
天色明媚。
八月十五终于来了。
今夜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共庆中秋佳节。
可是他们却只能在此苦待战果。
纪惜惜魂兮去矣的三天后浪翻云仍悄在在她墓前。
他终于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孤独了。
那并非在乎有多少人在你身旁而是心的问题。
造化弄人!
红颜命薄!
经过了这三日三夜的思索他终于悟通了最可怕的对手就是无影无形的命运。
一天仍被局限在生死之间就要被命运操纵着。
当他得到这结论的一刻言静庵来到他身旁柔声道:“当静庵听到惜惜染恙的消息立即兼程赶来想凭着医道上一点心得稍尽绵力想不到还是来迟了三天。”
她一身雪白宽阔的丝袍只在腰间束上两寸宽的丝带隐约表露出她无限优美的身段线条有种说不出的娇柔纤弱。
披肩的乌黑长自由写意地垂在胸前背后黑冰肌尽显她以前被男装掩没了的女性丰神。
三天来浪翻云次移动脚步离开新坟沉声道:“斋主有没有兴趣再陪浪某去喝酒?”
言静庵望上怒蛟岛繁星密布的夜空轻轻道:“这么夜了!酒铺都关门了。”话是这么说脚步却紧跟着浪翻云。
浪翻云没有带她去喝酒只领着她到了岛后耸起的一处孤崖止步崖沿纵目四顾长长吁出心头郁结着的无限哀痛后刹那间回复了往昔的冷静旋又颓然叹了一口气不能自已地道:“惜惜死了!”
言静庵来到他身后欲言又止终没有说话。
湖风拂来两人袂飘飞猎猎作警。
浪翻云双目蒙上化不开的深沉哀色跌进既美丽又伤感的回忆里梦呓着般道:“惜惜教晓了我如何去掌握和欣赏生命使每一刻都是那么新鲜那么感人。既迷醉于眼前的光阴亦期待着下一刻的来临又希望时间永不溜逝。现在惜惜去了生命对我再无半丁点的萦系使浪某变成了另一个注定孤独的人。”
言静庵缓缓移前来到他左侧处幽幽一叹道:“上趟静庵来与浪兄相见本再有一事相求但终没有说出来现在浪兄想知道吗?”
浪翻云反口问道:“斋主是否爱上了庞斑?”
言静庵凄然笑道:“爱上了又如何呢?我们选择了的道路是注定了必须孤独一生。那是逆流而上的艰苦旅程只要稍有松懈立即会被奔腾的狂流卷冲而下永远沉沦在物欲那无边苦海的下游里。”
默然片晌后玉容回复了止水般的安详淡淡道:“任何与生命有关的情事均是暂若春梦转眼后烟消云散了无遗痕空手而来白手而去。”
浪翻云轻描淡写地道:“那为何斋主仍要三次来见浪某人不怕愈陷愈深吗?”
言静庵现出了罕有充盈着女儿家味道的甜美笑容欣然道:“浪兄终忍不住说出这教人喘不过气来的迫人说话了。”
她探邃莫测的眸子闪动着智能的采芒缓缓道:“若静庵狠得下心不理尘世上所生的事更没有遇上庞斑和浪翻云说不定早晋入剑心通明之境入灭死关。偏是命运弄人此刻想撒手而去亦暂不可得。”
浪翻云想不到她如此直接一震下别过头来看着她侧面优雅纤秀的轮廓愕然道:“斋主知否如此暴露弱点实属不智假若浪某把心一横务要得到斋主那斋主过往的坚持和努力岂非尽付东流吗?”
言静庵嘴角逸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油然道:“庞斑、浪翻云和言静庵均非是乘人之危的人才弄至现在如斯局面既是有缘何须有份浪兄莫要吓唬静庵了。”
浪翻云哑然失笑道:“难怪庞斑斗你不过浪某也要甘拜下风。”
言静庵转过娇躯面向着他欣然道:“今晚之会直至此刻静庵才见到浪兄潇漉的笑容。横竖静庵不应说的那句话也说了出来浪兄有没有兴趣再听静庵的肺腑之言呢?”
浪翻云啼笑皆非苦笑道:“何碍说来一听。”
言静庵似小女孩般雀跃这:“这趟你看不破静庵了。”
浪翻云叹道:“我难道不知言斋主正巧施玄法好激起浪某的生机斗志吗?斋主错爱浪翻云了但我心中仍是非常感激的。”
言静庵转回身去目光投往水天交接处轻柔地道:“初会庞班时静庵还可说是措手不及。但那趟在黄山古县见你浪翻云时早有准备仍是道心失守。故别时才有后会也许无期之言。岂知找到借口又忍不住再来见你。三次相见要数第二次最不可原谅。”
浪翻云深深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言斋主是否想藉请我对付即将出关的庞斑好激起我的豪情壮志?”
言静庵回复了她那不染一丝俗尘的雅淡神情秀目闪动着前所未见的神采柔声道:“浪翻云怎会是任从摆布的人更不须我言静庵激励斗志。惜惜之死将会把你推上庞斑所定的同一道路有一天路尽之时你们将在那一点上相遇再也不感孤独。”
晨早的太阳升上了湖面照得言静庵丝质白衣银芒烁闪玉容辉映着圣洁的光彩与这俗世再无半点关系。
回忆中的朝日忽化作了快沉下水面的夕阳。
拦江岛隐隐在望。
靠近怒蛟岛的一方船舰密布另外还有无数轻型斗舰来回梭巡着。
浪翻云长身而起放下布帆内力透足传下去小船立即翘起头来船尾处水花激溅艇身像会飞翔的鱼儿般箭矢似的破浪往拦江岛疾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