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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瑞脑香消魂梦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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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也会叫人怕。”

    “是么?姐姐若认为怕的人是我,恐怕是要叫姐姐失望了。”

    我牵过壁上一脉被秋阳晒得干枯的爬山虎藤蔓,道:“妹妹集皇上三千宠爱于一身,妹妹怎么会怕?”我微笑,“妹妹刚失了孩子身子不好,好好歇下吧。”

    “姐姐”,她以无限的空洞和干涩的声音挽住我缓缓离去的脚步,“和你拥有那么多相比,我又失去了一样东西。我有什么好怕?和你相比,我原本什么都没有。”帐幔轻晃,似湖波轻缓的涟漪,她寂寂无声地躺下,似沉没于波心,再没有回顾于我。

    这一个消息对于玄凌来说不啻于一个沉重的打击,哪怕他命皇后调制过堕胎药,哪怕他命人调制过欢宜香,哪怕他曾有许多个孩子在母胎中失去了生命,但没有一样比他亲自用自己的身体使一个孩子断送生命更可怕!

    在那几ri里,他对我说得最多的话便是,“嬛嬛,朕忘不了朕醒来时满床鲜血,这个孩子,是朕害死的……”他说这话时,握着茶杯的手轻轻发颤,那样温热的茶水一滴一滴从指缝间漏下,逐渐变得冰凉。我无言以对,只能长久地抱住他。

    他的愧疚让他无颜去面对鹂容;他的愧疚让他予以鹂容丰厚的赏赐,并且打算听从皇后的意见,予以她从一品夫人之位,许她与胡蕴蓉并列的荣耀;他的愧疚让他在朝政之余的时间里变得自责和彷徨,难以自解,也让后宫妃嫔心事重重。

    为宽太后之心,有子女的妃嫔常带了孩子承欢于太后膝下,尤以欣妃与庄敏夫人为最。那ri上午秋风渐起,身体稍见好转的我特意带了润儿去向太后请安。太后的容sè稍稍有些倦怠,很显然,为了鹂容小产一事,她也大伤脑筋。虽然她并不看重鹂容,也未必十分重视她的孩子,但是玄凌,是她唯一的儿子,她不得不为他的自责而忧心。

    欣妃开朗直爽,又是淑和帝姬生母,向来颇得太后眼缘。加之她在玄凌面前已不如往ri,因而在太后跟前格外尽孝。此时她着一身烟霞银罗罗花弹刻绡纱长衣,光洁的长乐髻上只斜簪一枚银凤镂花长簪,托着从发髻上结丝串下的粉白sè小骨朵菊花坠儿,依依立在朱漆花格长窗下,细细往青鹤瓷九转顶炉中洒入一把香末。太后看着她笑道:“才晋了妃位,怎地穿得这样简素,连宝石珠花也不配一朵,只用些素白银器。”

    欣妃连连咋舌,摇头道:“怎么敢?!昨ri穆良媛穿得喜庆了些,其实也不过簪了几朵红宝石花儿,穿了条粉sè攒花裙子,皇上瞧见了便不舒坦,大骂穆良媛没心肝,宫中刚没了一个孩子,鹂妃还病着,她穿得花枝招展地给谁看!穆良媛又羞又气,躲回自己宫里哭了大半宿,今天眼睛还是红的呢。”

    太后斜倚在软榻上,闻言微微蹙眉,旋即淡然道:“胡说。宫中小产的嫔妃多了去了,鹂妃又不是头一个。是她自己没福,皇上何必为这事迁怒旁人,难道叫宫里的人都为这没福气的孩子服丧么?定是穆良媛哪里不当心冲撞了皇上。”

    欣妃笑着指着在座的我、端贵妃、冯德妃与庄敏夫人道:“别人都还罢了,太后且看几位位高得宠的娘娘也穿得这样素淡,便知道皇上这气生得多大了。”

    众人闻言对视一眼,轻声道:“臣妾们实在不敢惹皇上生气。”

    太后的叹息融在如画的莹莹秋光中几乎难以辨清,“这样闹腾下去几时才安定下来呢?也难怪皇上心里难过,眼睁睁看着孩子没的,又是自己的缘故……”她没有再说下去,额头菊瓣似的皱纹中似被时光凝住了无数深深浅浅的忧愁,只定定望着鹤口中逸出的淡淡一缕白烟出神。

    欣妃见殿中凝滞,人人各怀心肠,不由凑趣道:“太后怎么瞧着那香定神了似的,可见这香不错。”说罢笑向我道,“果然淑妃的孝心,拿来孝敬太后的东西都是好的。”

    我转一转腕上的白银缠丝双扣镯,笑吟吟道:“那也得欣妃姐姐焚香的手艺到家。”

    太后闻得我们说话,勉强拾起笑容问道:“这香味是不错,甜香润肺,很是安神。叫什么?”

    我忙起身道:“是鹅梨帐中香。”

    太后微微颔首,理一理身上的莲青sè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随口道:“这香甚好,明ri让内务府也给每ri供来。”

    冯德妃含笑道:“太后喜欢就好,等下臣妾回去便吩咐了内务府赶紧送来。”

    我禾眉微颦,摇头道:“德妃姐姐轻言了。不怕太后生气,这香原是鹂妃手制的,皇上一时高兴赏了臣妾一些,内务府并无这样的香料。若太后真喜欢,臣妾请鹂妃再制些就是了。”

    太后沉默片刻,道:“罢了,不必费这些麻烦。”

    庄敏夫人轻快一笑,娇靥生chun,“也是的,不过是些香料而已,什么劳什子的。臣妾早起去花房选了些上好的依兰来。”说着指着墙下一溜两盆粉白蓝紫艳如星芒的花儿,笑道:“这花可难得了,素ri也到不了各宫里。今ri还是贵妃问起花房可有什么新鲜难得的,他们才巴巴儿地孝敬了来,正好教臣妾借花献佛。”

    我微微吃惊,道:“这便是依兰花?”

    德妃笑道:“这花稀罕得紧,原是迦南等国进献的贡品,我也不曾见过,娘娘也不曾赏过么?”

    “许多人都是素闻其名罢了,我也只养过一两盆呢。”庄敏夫人说话间莲袖轻飏,星眼微饧,粉面染霞,那眼波似染了帘外如醉之光,大有盈盈不胜之态。

    太后直起身子,关切道:“怎么了?脸这样红。”

    孙姑姑忙斟了一盏青梅汤递到庄敏夫人手中,道:“娘娘喝点青梅汤。”

    庄敏夫人玉颜含赤,愈加显得眉不画而含黛,唇不点而露绛,忙取下绢子拭着脸颊道:“不知怎的,只觉得好热。”

    孙姑姑笑道:“都秋ri里了,娘娘还嫌热。”语未完,她手指轻颤,忙忙取出袖里一块茹青绢子抚住脸颊,继而惊道:“怎么几位娘娘脸上都这样红?”

    太后微一沉思,沉声唤道:“取那香来。”

    我慌忙跪下,一急之下额头更是沁出豆大汗珠,“太后恕罪。是臣妾的罪过,臣妾不识依兰花,一时疏忽忘了禀明了。”

    时光缓缓滑过数ri,偌大的紫奥城似乎只沉浸在秋sè的浸染之中,平静得并无半分涟漪。这ri正巧德妃得了上好的阳澄湖螃蟹来进与太后,因而除了小产的鹂容,妃位以上的嫔妃与皇后都在太后处领了螃蟹赏菊吃蟹,笑语晏晏。

    宴毕,用菊叶水浣手去腥,众人陪着太后坐于殿中闲话家常,倒也十分愉悦。然而当玄凌向太后提出要恩赐安鹂容从一品夫人之位时,太后沉默片刻,道:“不忙。”她命孙姑姑点燃了一圈檀香,那静默的香气袅袅从青鹤香炉中缓缓冒起,使得殿中有一种别样的沉静气味。

    袅袅的白雾笼罩着她的面容。我一时分不清她的笑是真心还是一种习惯,只听她温和道:“你们好好闻这檀香,觉得气味如何?”

    庄敏夫人轻俏笑道:“太后所用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太后一笑,只回顾玄凌,“皇帝以为如何?”

    玄凌陪笑道:“香味细腻,清心静气。”

    太后点一点头,她仅以玉饰妆饰的面容平和冲淡,“听闻鹂妃素善制香?”

    皇后淡淡一笑,“香,歌,舞以及温婉的脾xing,是鹂妃最大的好处。”

    太后颔首,仿佛深以为然,“皇帝喜欢去鹂妃那儿也是因为她这样好处吧。”她的声音愈加平静,似波澜不惊的湖水,“鹂妃亲手调制的香可以让人jing神松弛,消疲解乏。”

    玄凌不知何意,只得答了“是”,道:“儿臣有时忙了一天,喜欢听她唱唱歌说说话,她调的香有百余种,各有提神愉心之效。”

    太后话锋一转,“哀家有一句私话问皇上,安氏不是绝sè,宫中歌舞不下于她之人也不少,皇上怎的如此喜欢她,留恋不已?”

    玄凌面孔一红,在座嫔妃都不免有些醋意,唯皇后端然而坐,欠身道:“大约是她xing情温顺吧。”

    太后淡淡一笑,“竹息,给皇上看看这个。”孙姑姑的手心摊开,露出一颗米珠大小的粉sè香饵,似是没有烧尽的样子。太后不急不缓地开了口,她的声音像是九霄云空骤然划过的一道闪电,“鹂妃殿中的凝露香真是好东西,似百花清新。而这颗妙东西,更当真是个宝贝。”太后看着贞妃,眸中闪过一丝悯sè,“贞妃,你若有这一小点东西,便也能留住皇上的心了。”

    玄凌不由sè变,“母后,是什么?”

    太后的声音柔和了几分,然而那凌厉的目光直yu噬人,“皇帝,男女相悦,有时不必用情,可用香药!”

    欣妃惊诧且鄙夷,“暖情香。”众人不觉惊诧,面面相觑之下再难掩饰鄙弃之sè。

    太后淡淡笑道:“可比那些东西jing巧多了,哀家已命太医瞧过,只消焚上一点半点,便可以使男女情动。”

    庄敏夫人羞得拿绢子遮住了脸,连声啐道:“狐媚!狐媚!安氏如此下作,岂非和当年的傅如吟一般!”

    太后素来最恨傅如吟以五石散引诱玄凌,面上微微一搐,已见森然之sè。

    玄凌怔怔之下,诧异道:“有毒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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