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之中何来这样的礼遇而脚边的汤婆子热热烫着脚分明又不是虚幻之景。
我望着温实初乍见故人眼中不由热了道:“温大人。”
他应了一声眼中漾起稀薄的温情和悲惜极力抑制着行礼道:“微臣恭喜娘娘!”
我的意识有些模糊不自觉地摸到腹部疑惑且意外地着望着他:“是吗?”
槿汐落下泪来轻轻转拭了偕了一宫的宫女内监齐齐跪了下来贺喜:“恭喜娘娘。”她道:“太医说娘娘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我心下有一刻的惶然却也欣喜了欣喜之中更是悲伤。我曾经深切地期盼着有一个孩子却不得如今这个时分偏又有了孩子不知是我依靠他还是连累他了。我抚着小腹几欲落下泪来。
待得众人退下唯剩了温实初和槿汐在侧。槿汐在旁照拂着药炉温实初为我看过脉道:“娘娘心情起伏太大胎气不稳切勿再要动气伤心了。”
我别过头忍着鼻中的酸道:“大人以为本宫眼下如何?”
他长长叹了口气:“这是娘娘眼下唯一翻身的机会了。”他宽慰道:“皇上已经下旨由微臣照顾娘娘的身孕虽未恢复贵嫔应有的礼遇也准以嫔礼相待。皇后也命人格外照顾娘娘的饮食起居娘娘尽量放宽心吧。”
我却凄然笑了道:“是么?大人以为这是本宫翻身的机会了么?若如此大人方才絮絮说了这许多怎未听提及有解除禁足之令只言皇上也未曾有一字的安慰之语。何况这所谓的嫔位礼遇也是为本宫的孩子并非是因为本宫。”
他默然也恻然了。一旁的槿汐也怔怔停了扇着风炉的手垂不已。殿内一时静静的无声只见小银铫子里的的热气“嘟嘟”滚了出来白白的一嘟噜一嘟噜。
温实初急切道:“娘娘……”喉间也有了哽咽之意。
我抱了汤婆子在怀中汲取暖意微微一笑“大人伤心做什么?本宫没有伤心你倒抢在本宫前头了。”汤婆子那样烫隔着衣裳烫着我冰冷的胸腔。我低头用力道:“无论什么时候本宫绝不轻贱自己委屈了这个孩子。还未进冷宫哪怕是进了冷宫呢本宫也必然好好抚养这个孩子长成。”
温实初久久松了一口气畅然道:“那就好。微臣生怕娘娘轻贱了自己。”他坚定道:“有娘娘这句话微臣必定一力照应好娘娘!”
我凄楚一笑深深觉得温情和感激。温实初对我的情意我这一世也无法回应于他了纵然他对我有爱慕之情我却无意可是深宫如斯多变阴冷他是如亲人一般在身边的关怀。
我笑中带泪缓缓道:“温大人与本宫自幼相识何曾见过本宫自轻自贱。”
他快慰的笑了是:“微臣认识的娘娘从不曾让微臣失望过。”
我道:“如此本宫和腹中的胎儿一应托付给大人了。”
温实初走后独槿汐留在我身边照应她为我掖好被角欣慰道:“幸而是温大人来照应娘娘不过万事也皆不可放松。”她劝我:“这个时候有了孩子也好至少皇上不至于太绝情。”
我含了一缕凄微的笑道:“你也觉得皇上太绝情么?”
宫中生不下来的孩子那样多步步均是险路。既然玄凌情薄也惟有依靠自己争取了。
我挣扎着披衣起身命槿汐取了文房四宝来。槿汐道:“娘娘身子虚弱有什么等好些了再写吧。”
我摇头提笔写了一纸交予槿汐封好道:“我有了身孕皇上必然肯看我的书信。想办法送到御前。”
槿汐道:“娘娘写了什么?”
我用神太过愈加觉得吃力半倚在床边道:“我求皇上下旨由皇后亲自照顾我怀孕生产之事。”
槿汐吃惊“娘娘本就疑心今番之事是皇后的意思为何还要皇后照顾?”
我苦笑:“不错。可是如今宫中皇后独大我要留心这孩子凭一己之力必然不够。皇后这样设计陷害我必定对我十分厌憎想来也厌憎我腹中孩子。眼下量力而行我是绝对无力与她相抗的。若要她一应照料我生育之事若有任何差池她自己当其冲脱不了干系。为了她自己她必定尽心不来害我的孩子也不让别人来害我的孩子。”
槿汐无奈却也赞同:“要一切平安这是唯一的法子。娘娘将来若要复宠一切指望全在这孩子身上。”
我怆然摇头。玄凌如此我可还愿意为争宠去做一个旁人的替身?便是杀了我也是断断不能。我只要这孩子平安长大。
我只说:“你快快去吧。”皇后在人前一向“仁慈亲厚”玄凌有这样的旨意她断然不会拒绝。
我低头抚着尚未显形的小腹暗暗下了决心孩子哪怕你的父皇不怜惜你不怜惜娘亲娘亲也必定想尽办法保护你平安。
槿汐收好了书信微笑道:“燕窝冷了奴婢去兑些热牛奶进去。”
我随口道:“等下去弄吧。我嘴里总觉得淡淡的没有味道叫流朱吩咐小厨房去做碗虾仁粥来吧。”
槿汐的神色有些古怪应了一声匆匆出去了。过了一歇端粥进来的却是浣碧。她坐在我床前一口口舀了笑道:“小姐现在有身子的人一人吃两人补要多吃些才好。”
我本无多大的胃口不过一时想着而已待真端到了面前又失了兴致。因见她殷勤期待尽力咽了几口道:“怎不是流朱进来刚才你们进来贺喜也未见她。”
浣碧笑吟吟道:“小姐嫌奴婢服侍得不好么一心念着流朱。”
我见她虽是笑着眼角却红了不由心下疑惑道:“流朱怎么了?”
她忙道:“没有怎么啊。只是流朱这几晚没睡好患了风寒正在睡呢。”
我“哦”了一声本待睡下。或是这些日子来的风波起伏心里并不安定掀了被子起身道:“我去瞧瞧她。”
浣碧忙要起身拦我我越狐疑。浣碧眼见拦不住“扑通”跪在地下咬了唇痛哭道:“小姐不用去了流朱已经不在了。”
我惶然大惊道:“你说什么!”
浣碧呜咽不已道:“小姐以为太医如何能进来呢?外头的守卫根本不理会咱们的求告。是流朱拼死撞在他们的刀上外头的人怕惹出了人命才叫了太医来的也只有温太医肯来方能照应小姐可惜流朱却是救不回来了。”
流朱自小在我身边情分一如亲生的姐妹一般一时闻得这样的噩耗心中绞痛几乎跌在浣碧怀里浣碧急得大哭道:“奴婢早说不让小姐知道怕伤了胎气小姐千万别太伤心。”
正哭着槿汐奔了进来一见如此便知道不好忙扶了我坐下切切道:“娘娘如今伤心更要想明白惟有保重自身才最重要。流朱姑娘是为娘娘死的娘娘可千万不要叫她白死了才好。唯有娘娘周全才能为流朱姑娘报仇啊。”
我死死咬着牙用力太过牙根酸得痛如含了一口冰水在口中。浣碧哭求道:“小姐一定要好好的。小姐可知道流朱死得多惨碰了一头的血连尸也不得好好埋葬。小姐若是伤心坏了流朱岂非白白为了小姐!”
我怔怔流着泪。我知道浣碧的身世一向待她亲厚不免略疏忽了流朱。但经浣碧当日变节一事我心里是待流朱更信任的。可惜她和浣碧一同进宫陪伴我未曾得一日的清福却先为我落了如此的下场岂非是我连累了她!
槿汐握住我的手一根根掰开我紧握的手指含泪道:“娘娘的手刚敷了药这样握着可怎么好。”她正色道:“娘娘忘了当日淳嫔小主的死么?当日娘娘可以忍今日就不能忍一时之痛吗?若娘娘伤了自己便是将来想要为流朱姑娘报仇也有心无力了!”
这话说的中肯我再难过也听得入耳。我缓缓止了泪生生道:“不错只有我好好的活着流朱才不算是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