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妇人,声音略带一丝责备。
然而妇人一声不吭的转了头,手抬起后又迅的放下,而等得她转过了头来,碧盈才知道她那样子是为了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碧盈知道她这是不想在外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悲伤,知道她心里一定有什么原因,那责备的态度便慢慢的淡化下去了。
而那妇人此时才解释自己这样做的原因,“我不是个好娘亲,她在待在我身边也不知道是不是件好事,不如让她和你走。”
即使如此,碧盈也难以理解这一番话,却见得那妇人苦笑了下,似乎明白自己的想法一样,开了口缓缓的叙述道,“其实,她爹并没有欺骗她。她爹去城里做工之前,是答应过她一有空就会回来看她的,而她爹也确实做到了。那段日子,她爹一有空就回来,给她们两姐妹带些糖葫芦、大风车、纸人给她们玩,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漫长的分离,但是只要是有那短暂的相处,我们一家四口依旧是幸福无比的。然而,有一天,阿婢却突然生了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着烧一直不退,身上烫得惊人。而第二天正好村里正好有人去了城里,她爹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要去给孩子买药,钱不够只能和掌柜先支取些工钱,那掌柜欺负我们穷人家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借,所以她爹一直磨到了快天黑才终于借到了银子去买药,然后连夜就要回来,结果却不想到路上实在是太黑了也太累了,半路突然有个喝醉了酒的人驾着马车经过,没看到他,那马鞭甩到他身上,他闪不及被鞭子甩到后又被那辆马车给撞到了,滚到了那野草丛中,等到被人现的时候只剩下半口气了……”话语突然断了,像是被剪刀硬生生的剪断的一样,碧盈看过去,只见那妇人已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唇捂断了话语捂住了那要出口的哭泣声捂住了那满脸的悲伤以及痛苦,苍天之下,她的身子依旧站得很直,仿佛那些沉痛的记忆虽然能让她疼痛,就根本不能教她屈服一样。
碧盈看着这个命运悲苦的妇人,看着她满脸满心的疼痛,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悲伤的妇人,只能看着那妇人慢慢的强忍住了所有的疼痛后松开了手,抬起头,强装出一副无事样的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他当时血流了满身,夜里寒冷,那些血已经凝结住了,才不至于血尽而亡,而他强撑着剩下的半口气就是为了让人帮他将药带回家来……你知不知道,其实那天晚上还有人驾着马车经过了那里,而且也看见了他的,但是看见他流了那么多血以为他死了就根本没理他,若是那个人肯多看看他,他也许还能得救还能活过来……你又知不知道,那天夜里,阿婢喝了一碗粥后,不知是什么原因,那高烧竟然就这样退了,而她爹为此赔上性命带回来的药她也不用喝了,这像是什么,所有的牺牲突然落了空,一切都没有任何价值而言,就像是被捉弄一样……”
时间沉默着,一回忆,已是百年身。那妇人眼里的悲痛被恨意点燃,烈火一样的烧起来,那声音如同染血的刀一样带着极端的恨意,“我好恨那个掌柜的,为什么就不能早点借钱给我们,她爹若是能回来早点,也许就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了……我也好恨她爹,为什么就一定要那个晚上回来,如果他晚一天回来,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我好恨那个醉酒驾车的人,好恨那个路过却不帮助的人,好恨好恨……”风,呜咽一样的。人站了那么久,身上已经有凉意。但是,那个妇人依旧在说着话,话音中的不仅是凉意,“你知道我们孤儿寡母的是怎么撑过来的吗,你知道我一个人生活是有多艰辛的吗……我有时候必须靠着想起她爹才有点力气支撑下去,但是一想到她爹我就觉得好难过好恨,整个人都疯了一样似的难以恢复过来,我担心我的孩子会因为我被村里人指指点点,我索性不去想她爹,不去想了,久了,就真的好像根本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