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说,夫人……她是个什么意思?”姚孙贵憋不住,借着酒意先问了出来。
其实,这没底不是一日两日了。自从圣旨赐婚后,府里的有名望的管事、大小丫鬟、粗使婆子、外院小厮,各个人心动摇,不知将来如何。
叶老夫人进门十几年,掌了十几年的家,至少有一半人是她提拔上去的,更有不少是她的心腹。
如今有了国公夫人,掌家那是迟早的事,这些人免不得琢磨起来,既不能做出背弃旧主之事,又不能得罪了新主母,不然怎么样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他们没料到老夫人不到半个月就要放权,这委实出乎众人意料,好歹过了年再说……
而最奇怪的是,夫人接手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过年请酒,这无疑是国公府一年中数得上的大事了。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无人指点,头一遭管事,便啃了个硬茬子,不得不说是老夫人用心之深。
许多人已然暗中打定了主意,回头夫人叫去问话,推个一问三不知,先探探风头。
她是新媳妇,脸皮子薄,不好太过严苛,被人明里暗里摆一道,多半只能自己咽下去。如果夫人这样,他们的心思就松了,往后不怕了;若夫人是个精明刻薄厉害的,却得好好筹谋一番。
结果,连着两日了,夫人除了要过几本账册之外,居然一个人没传。
这下子,轮到他们急了。
毕竟,时间紧迫,夫人当真吩咐下事来,他们来不及准备,却是他们的不是了……
卢达祖放下筷子,故作神秘道:“主子的心思,咱们做下人的怎么揣摩得透?主子有吩咐,咱们照做即是了,夫人自有打算。”
他心里亦是没底,却不能在姚孙贵跟前露了怯。
“哎哟,我的大哥啊,你倒是放心……往年,咱们十二月初便开始预备年酒之事了,今年因国公爷大喜,耽搁了半个月,再延误下去,交不了差的还不是咱们。”
他是管采买的,心知越近年下价格越高,而且有些东西还不易买到,若照往年的价格,他今年的油水,可不是全打了水漂。
卢达祖暗暗讥笑,往日里仗着老夫人瞧得上他,连自己这个大管家常常不放眼里,有了事便想拉他前去顶着,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被他一家占了!
“我这心里,也急呢……可是夫人不发话,咱们能怎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要不,咱明儿去求见夫人?”
“求见夫人?那岂不是显得咱们心虚了?”他其实是怕老夫人怪罪他墙头草,两边倒,别人还没去奉承他倒赶着去了。
“那你说怎么办?夫人不传我们,我们只好主动去……”卢达祖抿一口金华酒,神情惬意。
姚孙贵一想到会引起老夫人误会他要另投靠山,从今往后再难取得老夫人的信任,便慌得拒绝:“不可,还是缓缓再说,缓缓再说……”
闹了半日,什么结果也没有,唯喝得半醉,卢达祖让自家小厮送他回去。
他自己回到里屋,见他媳妇歪在炕上,蹙眉沉思,不由上前唤道:“时辰不早了,快安歇了吧。”
他家的你仔细瞧,年轻时应该颇有几分姿色,年纪半百了依然肤色白皙,两鬓只有几根白发,面容祥和,瞧那气色,也不像久病之人。
“我前日嘱咐你的,你可记着?咱们虽说是下人,守着本分即可,却也不能忘了本……依我看,夫人不是个好欺负的,你若糊涂脂油蒙了心,与他们一般心思,我猜着她定第一个拿你开刀,来个杀鸡儆猴……”
她起身倒了盏酽酽的茶,端给卢达祖。
卢达祖一气吃了,笑道:“你且莫小瞧了人,我不至于糊涂至此,是好是歹难道还分不出来?
咱们爷是什么样人,多少人要把闺女许他,他一概不要,缘何就肯娶夫人?我若连这点都看不明白,白当了这些年的大管家。”
他家的这才点点头笑了,半晌,又恶狠狠道:“当年的仇,我是一日不忘,我这些年的苦这些年的病,全因……”
卢达祖被她吓得酒都醒了,急急捂住她唇,嗔道:“小心祸从口出!”
“罢,没人在我才敢提起,好了,梳洗一下睡了吧。”她的脸色,重新恢复了平静,挂着谦卑的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