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阵稀稀拉拉的“听清楚了”以后,赵队把手一挥,“跟我走!”
西天边那最后一朵火烧云在暮色中消退了,满天星星哗哗往下坠落,貌似十分真实。
一行人跟在赵队的后面往东边的一排平房走,元庆的心忽然有一种实落的感觉,哦……终于可以安顿一下了。
在这排平房最西头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下,赵队推开了门:“元庆,你给大家分一下铺位。”
元庆走到队伍前面,迈步进门,一股霉烂味道差点儿让元庆打了一个喷嚏。
这是一间跟教室差不多大的屋子,南边有两个大窗户,窗户下面是一排搁梳洗用具的铁架子,铁架子上稀稀拉拉地摆着几个脸盆,脸盆旁边是一行比脸盆小不了多少的搪瓷盆,上面有筷子,估计那就是饭碗了。铁架对面是一个大通铺,最东头垂头坐着几个身穿灰色棉衣,看上去半死不活的犯人。大通铺上铺着一张巨大的蒲草席子,大冷的天让人感觉上面像是结了一层冰。幸亏我带了棉被……元庆怏怏地想。
“小哥,西头冷,东头暖和,”刚子用胳膊肘拐了拐元庆,“让那帮迷汉到西头来,咱爷们儿去东头。”
“嗯,”元庆偷眼一瞥赵队,“政府,安顿好了是不是应该安排大家学习?”
“这个不用我教你吧?”赵队一笑,“对,一会儿我安排人来给你们送学习材料,先给大家安排铺位吧。”
“行,没事儿政府先忙。”元庆点头哈腰地往外让着赵队,巴不得他赶紧离开。
“注意啊,”赵队边往外面走边回头,“组里的纪律坚决不能松懈,出了一点儿问题我拿你试问。”
“明白,明白,政府走好……”看着赵队出门,元庆清了清嗓子,“大家不要拥挤,排好队!”
“搞这么神秘干什么呀,”刚子用肩膀扛了元庆一下,“头一炮要是打响了,以后好混。‘造’一把,先把点儿长上去再说!哎,我说东边的,新任组长来了,鼓掌啊!”
东边没有反应,刚子刚“咦”了一声,史乃安就跳了过去:“我操你们那些老娘的,耳朵塞驴毛了都?”
见元庆站着没有反应,刚子急了,吃了辣椒的猴子似的冲元庆嚷:“初来乍到,玩的就是一个‘闪头’,掐着**打弹弓,看我的!”
元庆还在迟疑,刚子转身从门后拽出一把笤帚,倒提着窜上了大铺。
元庆刚要追上去,就听见史乃安的一声惨叫:“妈呀!你玩真的?”
大铺东边,史乃安被一个体型像石狮子的人别住了一条胳膊,史乃安的屁股无奈地撅着,那个人用膝盖一下一下地撞他的屁股。史乃安挣脱不开,惨叫两声,死命地别着脑袋往西边看。刚子已经窜过来了,抡起笤帚开山似的砸向别住史乃安的那个人:“放开他!”
那个人的脸上挨了一笤帚,茫然地松开了手:“他打我,你不管,反倒打我?”
史乃安的胳膊突然得到解放,身子好像不适用,一头撞向了一个正要上来拉架的小个子,小个子仰面跌倒。
此时,元庆已经冲了过来,一手隔开刚子重新抡起来的笤帚,一手卡住了“石狮子”的脖子:“有什么话对我说,我是组长!”
这边,史乃安将错就错,骑驴似的骑住爬到一半的小个子身上,抡起巴掌,左右开弓,猛扇他的后脖梗。
小个子好像是个东北人,唱二人转似的喊叫:“整啥整?整啥整?瘪犊子你打错人了你——哎哟哎哟,哎哟哟……”
史乃安不听他的,一个劲地抡巴掌:“敢跟老子叫板?来呀!不砸你个两头放屁,算你蛋子里的尿比我多!”
刚子一个颠步冲过去,拽开史乃安,一笤帚抡在小个子的脸上:“东北的?砸不死你!”
元庆已经将“石狮子”顶在了墙面上,“石狮子”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摇手。元庆回头看了看,小个子被刚子追得惊鼠一般沿着大铺往来冲突,看那架势,如果有个洞他就钻进去了。旁边的人像是没看见一样,全都低着头蜷在铺位上,即将坐化的老僧似的往下沉。元庆松开掐着“石狮子”脖子的手,顺势用一根指头点点他的鼻子:“记住了啊,刚才是你先动手的,我饶过你,还不赶紧给人家赔礼道歉!”
石狮子好像是个一根筋的脾气,猛吸一口气,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门儿!”
刚子的笤帚又抡过来了,石狮子猛地一横脖子:“打死我好了!”
刚子“咦”了一声,将笤帚的“抡”变成了“戳”:“好嘴!”笤帚疙瘩一下子戳进了石狮子的嘴。
史乃安追不上小个子,听见这边的动静,索性冲了过来,一膀子撞倒石狮子,骑上去,重复着在小个子身上的动作。
元庆冲刚子使了个眼色:“见好就收吧,”揪住史乃安的领口,“搭把手啊。”刚子不情愿地伸出手来揪住史乃安的肩膀,两人用力将史乃安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