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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九里松。
晨光熹微,薄雾如纱。
林寒从那条腥臭刺骨的地下暗河里爬出来时,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回。
整个人像条脱水的死鱼,瘫在岸边烂泥里,浑身湿透,冷得上下牙直打架,脑子里却是一团滚烫的浆糊。
破庙,烤地瓜,杀手,神仙打架,星图,蛟棺……
妈的,这一夜过的,比过去十八年加起来都刺激。
林寒扭头,看向旁边那位罪魁祸首“神仙”。
明镜先生正优哉游哉地拧着蓝衫下摆,湿漉漉的儒衫被他一拧,水流哗哗作响,脸上却还挂着那副懒洋洋刚睡醒的德性,仿佛刚才那场水下生死逃亡,不过是饭后在西湖里游了个泳。
“我说……小朋友,你再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对我有非分之想的。”明镜先生斜了林寒一眼,嘴角挂着一丝欠揍的笑。
林寒老脸一红,赶紧别过头去,一肚子的问题堵在喉咙里,愣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他算看明白了,跟这位爷聊天,你永远占不到便宜。他想让你知道的,你捂着耳朵都得听;他不想说的,你拿刀架脖子上,他都能跟你扯上半个时辰今天的天气。
“行了,别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明镜先生把半干不湿的儒衫重新套上,拍了拍手,“跟我来,带你去见个老朋友。能不能活命,能不能搞明白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着,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一看,竟然是半块在灵隐寺没吃完的烤地瓜。
地瓜被水泡得软趴趴,看着就让人反胃。
明镜先生却毫不在意,掰下一小块扔进嘴里,嚼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林寒看着他这副尊容,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他妈真是个能一指头点爆一支军队的绝世高人?怎么看怎么像个从哪个村里跑出来,三天没吃过饱饭的穷酸秀才。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西湖畔的石子路,朝九里松的方向走去。
“咱们……去见谁?”林寒终于憋不住了。
“一个铁匠。”明镜先生头也不回。
“铁匠?”林寒直接愣住,他以为怎么着也得是个武林盟主、帮派大佬之类的人物吧。
“一个全天下最会打铁的铁匠。”明镜先生的语气里,竟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敬意,“也是……全天下脾气最臭的铁匠。”
九里松下,松涛阵阵,如龙吟虎啸。
钱塘江的入海口就在不远处,江海交汇,潮声轰鸣,与松涛声遥相呼应,形成一种磅礴又奇特的韵律。
林寒刚一走近,就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灼浪,仿佛连空气都在微微扭曲。
松林深处的空地上,一个简陋无比的露天锻炉烧得通红,熊熊炉火将周围的松针都烤得焦黄卷曲。
一个身穿青衫的男人赤着上身,手持一柄沉重铁锤,正对着锻铁砧上一块烧得通红的铁胚,一锤一锤地砸下。
男人看起来四十来岁,面容清瘦,两鬓染霜,可裸露在外的上半身,肌肉虬结,线条分明,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每一次挥锤,动作都简练到了极致,没有一丝多余的发力,仿佛他与那柄铁锤已经融为了一体。
“叮!”
“叮!”
“叮!”
锤声清越,富有节奏,时而如珠落玉盘,时而如万马奔腾,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钻进林寒的耳朵,让他体内的血液都跟着那锤声的节奏,不由自主地加速流淌。
来人,正是龙泉谷主,当世第一铸剑宗师,莫问。
明镜先生停下脚步,没上前打扰,只是懒洋洋地靠在一棵歪脖子松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
林寒则完全被那锻打的场面吸引了。
他虽不懂铸剑,但在码头干久了力气活,看得出这铁匠的每一锤,都蕴含着一种举重若轻、力发千钧的恐怖力道。更让他心惊的,是那铁匠的眼神。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
专注,冷漠,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与眼前这块烧红的铁。那目光扫过之处,连跳跃的炉火似乎都为之一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莫问终于停下了动作。
随手将铁锤往旁边一扔,那柄至少重达百斤的巨锤,落在地上,竟悄无声息,仿佛一根羽毛。
莫问拿起旁边的水瓢,舀起一瓢冰冷的井水,从头顶淋下。
“滋啦——”
一阵白汽蒸腾而起,莫问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息在清晨的冷空气中,竟凝成一道白线,许久才散去。
“躲在后面看了这么久,不嫌累得慌?”
莫不问开口了,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硬,像是两块铁在摩擦。
明镜先生这才笑嘻嘻地从树后晃悠出来,摇着他的破扇子,说道:“欣赏莫大家打铁,乃是人生一大雅事,岂会嫌累。”
莫问的目光在明镜先生脸上一扫而过,随即落在他身后的林寒身上。
那目光,锐利得像是一把刚淬火的刀,仿佛能把林寒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林寒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你带来的?”莫问问明镜先生,眼睛却始终没离开林寒。
“捡来的。”明镜先生耸耸肩,“一个不怎么听话,但还算有点意思的小家伙。”
莫问不再理会明镜先生,径直走到林寒面前。
他比林寒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林寒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莫问冷冷地开口,“不止一个。”
林寒心头一凛。
“还有一股……铁锈和血混在一起的陈年旧味。”莫问的鼻子微微动了动,眉头几不可查地皱起,“是那东西的味道。”
他猛地伸手,快如闪电,林寒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怀里那枚冰冷的翻江令,就已经到了莫问的手中。
莫问将翻江令放在掌心,仔细端详了片刻,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果然是它。”莫问将令牌扔还给林寒,语气依旧冰冷,“拿着这块催命符,你还能活到现在,算你命大。”
林寒接过令牌,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都他妈是些什么怪物?一个能算出他什么时候来,一个能闻出他身上的味道!
“这小子根骨还行,虽然练的是些不入流的粗浅把式,但底子还算干净。”明镜先生在旁边适时地插了一句,像是在推销什么滞销的货物,“怎么样,莫大家,有没有兴趣指点一二?”
莫问冷哼一声,根本不接他的话茬。
“小子,你可知这钱塘江的潮水,为何而生?”莫问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林寒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月亮……月亮引力,还有风……”
这些都是他在码头听那些走南闯北的船老大们吹牛时听来的。
“月亮?风?”莫问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那是你们凡夫俗子的看法。真正的潮水,生于天地之息,发于龙脉之怒。”
他转过身,指着不远处那片波涛翻涌的江面。
“你想活命,想弄清楚那些追杀你的人是谁,想让自己变得不再像条被人撵得到处跑的野狗,就先去学会一件事。”
“什么事?”林寒脱口而出。
莫问的眼中闪过一道骇人的精光。
“去听懂潮水的声音。”
话音刚落,他身形一晃,林寒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像个被扔出去的破麻袋,划出一道夸张的抛物线,朝着那汹涌的江水直直砸了过去。
第三章 踏浪辨忠奸-->>(第1/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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