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眼底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如果他死了,陛下定会生疑,而且还会派另一个人混入晚枫堂,到时候更麻烦,”李景隆摇了摇头,沉思着,“放心,我会亲自去会一会他。”
风雪越急,将湖心亭的轮廓磨得愈发模糊。
李景隆立在廊下,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正盯着雪幕深处那些看不见的对手。
良久,他再次开口:“你即刻去寻萧云寒,让他暗中好好查一查,粮草一案还有什么人参与其中,包括兵部和户部,还有工部!”
“户部管调粮,兵部掌押运,工部监修粮道,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只有齐泰一人参与!让萧云寒一查到底!所有牵涉之人,一个都别漏!”
“我倒要看看,陛下会让多少人替齐泰抵命!”
福生脸色骤变,望着李景隆眼底翻涌的寒意,喉结动了动,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旧案重提,如果真的像李景隆说的那样,这一查,必然是血雨腥风,朝野上下怕是又要掀起惊涛骇浪!
“另外,”李景隆眯起眼,目光扫过茫茫雪覆盖的栖霞山,“你亲自带些得力人手,把整座山搜查一遍!”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山里应该还潜藏着宫里的眼线,专从钟叔的手里拿走消息!”
“如果真的找到人...该怎么处置?”福生犹豫着问了一句,毕竟是宫里的人。
“杀!”李景隆斩钉截铁,吐出的字冷得像冰棱,眼底杀意毫无遮掩,“然后再对外放出消息,栖霞山搜出了燕逆派来的奸细,已尽数铲除。”
“是!”福生再无犹豫,躬身领命,转身时步履铿锵,雪地里踩出深深的脚印。
在他心里,少主的号令,比圣旨更重。
便是此刻让他闯宫弑君,他也会毫不犹豫。
...
晚枫堂东南角,有一处窄小的偏院,两道矮墙圈着两间土屋,一间住人,一间堆着柴火杂物,墙角还立着把磨得锃亮的斧头。
这里是钟叔住了二十年的地方,屋子虽简陋,却收拾得窗明几净,连柴火都码得整整齐齐,透着股一丝不苟的规整。
暮色四合时,钟叔到山里伐了些柴火回来之后便引了灶膛的火,准备为自己做点吃的。
锅里的水“咕嘟”冒泡时,他从瓦罐里舀出些荠菜馅,捏起薄如蝉翼的馄饨皮,指尖翻飞间,一个个元宝似的馄饨便排满了竹篾。
晚饭简单得很,一碗素馅馄饨,滚水里焯过,捞进粗瓷碗,滴几滴香油,撒一把葱花,热气裹着清苦的香气漫了满院。
中年丧妻后,他便一个人过到如今。日子过得虽清苦,倒也落得自在。
正将碗筷摆到灶边的矮桌上,院门外传来轻响,有人推门而入。
“见过家主。”钟叔一愣,慌忙放下手里的碗,佝偻着背,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他的腰似乎总也直不起来,像株被风雪压弯的老竹。
“吃着呢?”李景隆脸上带着几分温和笑意,缓步走近。
院里只有一张缺了角的矮桌,配着只磨掉漆的矮凳,就挨着烧得正旺的灶台。
火光映在李景隆玄色的锦袍上,漾起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家主用过晚膳了吗?”钟叔急忙往旁边挪了挪,抬手示意李景隆落座,“若是不嫌弃,尝尝小人包的馄饨?粗茶淡饭,家主莫嫌弃。”
说着,他端起那碗刚盛好的馄饨,双手捧着送到李景隆面前。
碗沿虽还有些烫,但他指腹上的厚茧却将热气全部隔开,仿佛毫无知觉。
李景隆也不客气,径直在矮凳上坐下,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
灶火的热气扑在脸上,倒驱散了不少寒意,虽然已入寒冬,但挨着烧得正旺的灶台坐着,倒也暖和。
他拿起筷子,夹起个馄饨送进嘴里,荠菜的清苦混着面香在舌尖散开。
钟叔垂手立在一旁,头低着,眼观鼻,鼻观心,像尊泥塑的像,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他的规矩,是当年在孝康皇帝身边时练出来的,那股子谨小慎微里藏着的沉稳,绝非府里那些下人能比的。
灶膛里的火光忽明忽暗,映得他佝偻的影子在墙上晃悠,倒像只蛰伏的老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