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你们。”李昭说。
士兵犹豫:“可是您的伤……”
“去。”
两人感激地退下。李昭靠在城垛上,望着漆黑的荒原。
远处有绿光闪烁,是狼群的眼睛。它们也在饥饿中游荡,寻找猎物。
李昭握紧刀柄。人饿,狼也饿。这世道,谁不是挣扎求生?
天快亮时,东边传来马蹄声。
李昭立刻警觉,叫醒所有人。士兵们抓起兵器,聚集到城门后。
马蹄声越来越近,听起来不止一匹马。
“准备。”李昭低声道。
城门早已破损,他们用土坯临时堵了个半人高的矮墙,所有人都伏在墙后。
晨雾中,几骑身影出现。等靠近些,李昭看清了——是王猛他们!
但只有五个人,而且人人带伤。王猛的马不见了,他是被一个士兵搀扶着走回来的。
“开门!”李昭大喊。
土坯被推开,王猛五人踉跄着冲进来,一进城就瘫倒在地。
“怎么回事?”李昭扶起王猛。
王猛脸上有道刀伤,从左额划到下巴,皮肉外翻。他喘着粗气:“盐泽……有回鹘人……我们被发现了……折了八个兄弟……”
李昭的心往下沉:“刘大他们呢?”
“还没回来。”王猛摇头,“将军,盐泽去不了,那里至少有五十个回鹘骑兵驻守。”
人群寂静。最后一丝希望似乎也破灭了。
李昭沉默良久,问:“盐卤带回来了吗?”
王猛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囊,递给李昭:“就……就装了一点,逃的时候洒了大半。”
李昭打开皮囊,里面是浑浊的液体,尝了一口,咸得发苦。是盐卤。
“够了。”他说。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
李昭站起来,举起皮囊:“有盐,就能制盐。有盐,就能跟人换粮。”他看向王猛,“你们八个兄弟没白死,他们带回的这东西,能救我们的命。”
王猛愣住,然后眼圈红了。
李昭转身,对所有人说:“现在,我们有三件事要做:第一,养伤;第二,继续挖根茎,抓虫子,活下去;第三,等刘大回来。只要铁山真有矿,我们就能活。”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砸在地上。
人群慢慢有了反应。有人开始去照顾伤者,有人去煮汤,有人去加固城墙。
李昭扶着王猛走到破屋里,给他清洗伤口。没有药,只能用盐水擦洗。盐水杀得伤口滋滋响,王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将军,”等伤口包扎好,王猛低声说,“我是不是……没用?”
“你活着回来了,就有用。”李昭说,“死了的兄弟,我们记住他们的名字。活着的,继续往前走。”
王猛重重点头。
晌午时分,西边尘烟起。
刘大那队人回来了。十个人,回来了七个,个个灰头土脸,但眼神里带着兴奋。
“将军!”刘大老远就喊,“找到了!铁山矿洞还在,里面……里面还有东西!”
李昭迎上去:“什么东西?”
刘大从马背上卸下一个破麻袋,哗啦一声倒在地上。
那是一堆黑乎乎、沉甸甸的矿石块,其中混着几件锈蚀的工具——铁锤、铁钎,甚至还有半把断了的铁剑。
“矿洞深处,有前朝留下的东西。”刘大喘着气说,“工具,还有些没运走的矿石。我们搬不动太多,就带了这些。”
李昭捡起一块矿石,沉甸甸的,断面有金属光泽。是铁矿石,品位不高,但确实是铁。
他笑了。笑得眼眶发酸。
“好。”他说,“好。”
刘大又掏出一个布包:“还找到了这个。”
布包里是几粒种子,已经干瘪,但还能认出是麦种。
“在矿洞角落的一个陶罐里,罐子碎了,种子撒在地上,就剩这几粒。”刘大说,“我寻思着也许有用……”
李昭接过麦种,小心翼翼捧在手里。
七粒。只有七粒麦种。
但这是种子。
有种子,就有希望。
他抬头,看着围拢过来的众人。一张张饥饿、疲惫、但还活着的脸。
“现在,”李昭说,“我们有盐卤,有铁矿石,有麦种。”他顿了顿,“我们,能活下去了。”
没人欢呼。所有人都沉默着,但眼睛里有了光。
那光很微弱,像风中的烛火。
但它是光。
李昭握紧手中的麦种,望向远方的荒原。
第一口粮,不是抢来的,是自己从土里挖出来的。
这条路,他走对了。
至少今天,走对了。
明天呢?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