粹,如此饱满,仿佛能洗涤人眼中的尘埃,也能抚慰心灵的创痕。他想起草原,故乡的草原,似乎也应该是这样的颜色,这样的广阔。一种归家般的亲切感,混合着草木的清香,悄然浸润着他干涸的心田。
辎重车队行进在相对平坦的古道上,也顺畅了许多。刘仲甫骑着马,跟在车队旁,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紧锁眉头。他甚至有闲暇观察路边的植物,偶尔会指着某种韧性特别的野草,对身边的学徒模样的年轻匠役说上几句,大抵是关于其纤维或许可用于绳索加固之类的话。技术的思维,在这片和平的绿野中,似乎也暂时从战争的阴霾中脱离出来,回归到了更本质的创造与利用。
阿尔斯楞的斥候小队依旧活跃在前方和侧翼,但带回来的消息多是关于前方道路状况良好、水源充足之类的安心讯息。他本人回来休整时,脸上也多了些笑容,会跟巴特尔描述前方某处水草尤其丰美,适合大队人马休整饮马。
俘虏队伍的境遇似乎也有了些微改善。至少,在这片绿野之上,他们无需再为最基本的饮水和恶劣环境而挣扎求生。虽然依旧被严密看管,行动受限,但那种源于极端环境的、即刻的死亡威胁暂时解除了。他们依旧沉默,但那种死寂般的绝望,似乎被这片生机勃勃的绿色冲淡了些许,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茫然的疲惫。
巴特尔在一次短暂的休整中,远远看到阿依莎坐在一片树荫下,靠着树干,闭着眼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依旧消瘦,脸色苍白,但眉头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紧锁着,呼吸平稳,仿佛在这片刻的安宁中,终于获得了一丝真正的休息。她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或者说,不再在意。
队伍在一片水草丰茂的河湾地停下了今日的行军,开始建立宿营地。这一次,营地的氛围更加松弛。士兵们卸下装备,有的迫不及待地冲到河边清洗,有的则直接躺倒在柔软的草地上,舒展着疲惫的四肢,享受着夕阳的余晖。马匹悠闲地啃食着青草,发出满足的咀嚼声。
巴特尔没有立刻去清洗,他找了一处安静的草坡坐下,望着眼前如画的景色:蜿蜒的河流,无垠的绿野,远处起伏的、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山峦。左臂的伤处只有些微的痒意,提醒着它正在愈合。
他拿出怀中那两本册子,这一次,他没有急于打开,只是将它们放在膝上,用手轻轻抚摸着封面。这片绿野,这安宁的黄昏,与他怀中这些来自另一个流血文明的典籍,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对照。破坏与生机,战争与和平,毁灭与创造,似乎总是这样交织在一起。
绿野无言,只是用它博大的生机,默默疗愈着战争留下的创伤,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巴特尔知道,前路依旧漫长,过去的阴影不会轻易散去,但至少在此刻,在这片充满生命力的土地上,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以及一丝微弱的、面向未来的希望。他收起册子,躺倒在草地上,闭上了眼睛,任由青草的气息和夕阳的暖意将自己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