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落魄、挣扎和那点微弱的坚持,就是真实的。
而如果她是那个妹妹,在那样一个重男轻女、资源匮乏的家庭中长大,初中辍学,四处漂泊打工,她所能依靠的,或许也就只剩下这点不肯认命的倔强了。这倔强,与她韩丽梅骨子里那种不服输、要掌控自己命运的劲头,是否……有着某种可悲的、源自同一血脉的相似?
这个模糊的猜测,像一颗悄然种下的种子,开始在她理智的土壤下扎根。它还不够清晰,缺乏证据,甚至显得有些一厢情愿。但它确实存在了,并且开始影响她的判断。
她不再仅仅是在评估一个不合格的应聘者。
她可能是在面对一个与她有着隐秘血缘联系的、来自她刻意逃离的世界的“样本”。通过观察张艳红,她或许能更直观地看到,那个环境究竟能塑造出什么样的人?是彻底被环境同化,沦为索取的工具?还是在极端劣势中,依然保有着可塑的潜能和反抗的意志?
这不再仅仅是一次人事决策,更像是一场冷酷而充满诱惑的社会实验,一次对自身根源的间接窥探。
韩丽梅将杯中残余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种清醒的灼热感。她回到办公桌前,目光再次落到张艳红那份薄薄的简历上。
理性的声音仍在告诫她:风险未知,动机存疑,最佳选择是摒弃这个不稳定的变量。
但那个刚刚滋生的、模糊的猜测,以及随之而来的、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好奇心,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她。
她需要知道答案。需要验证这个猜测。
那么,首先需要更多的信息。关于张艳红,关于她背后的家庭,关于她来到这里的真实原因。
一个清晰的指令,在她心中形成。
她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一个加密号码,对方是她长期合作、处理敏感事务的私人信息顾问。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和决断,听不出一丝刚才内心的波澜:
“是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尽快、并且绝对保密地处理一下。”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简历上的籍贯信息,“目标人物:张艳红,二十二岁,户籍H省清远县张家沟村。我需要她最详尽的背景资料,尤其是家庭成员的近期情况、经济状况、社会关系,以及她此次来深州应聘的前后经过。越详细越好。”
模糊的猜测,需要坚实的事实来验证。而在这场刚刚揭开序幕的“南北亲缘”中,真相的探针,已经悄然伸出。窗外,南国的夜,正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