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骚动,彼此交换着惊恐的眼神,脸上最后一丝凶狠也被恐惧取代。这些怪事异状,府中下人之间早有私下的流传,只是谁都讳莫如深,不敢公开谈论,此刻被赤裸裸地揭开,怎能不让他们心惊胆战?
“妖言惑众!乱我心智!给我拿下她!立刻拿下!”刘把头彻底慌了神,理智的弦即将崩断,他挥舞着手臂,歇斯底里地指挥着家丁,试图用暴力掩盖内心的巨大恐惧。
然而,就在家丁们被这诡异气氛所慑,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时,“周绾君”动了。
她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躲闪的姿态,也没有流露出半分畏惧。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化作指剑,看似随意地、轻描淡写地在自己左手腕那圈尚未完全消退的、暗红色的指痕上——那是数日前王老爷在书房审问她时,留下的粗暴印记——轻轻一划。
动作轻柔,如同拂过琴弦。
没有皮开肉绽,没有鲜血涌出,甚至没有留下任何新的痕迹。
但就在她指尖划过的下一刹那——
远在数十里之外的王府深处,王继宗那间守卫森严的书房内,静置于紫檀木书案一角、那面一直蒙着灰尘、仿佛已被遗忘的普通铜镜,突然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脆响!镜面之上,一道细长而狰狞的裂痕,如同黑色的闪电,凭空出现,贯穿了半个镜面!与此同时,正坐在案后、刚端起一盏热茶欲饮的王继宗,手臂猛地一颤,杯中滚烫的茶水泼溅出来,烫红了他昂贵绸衫的前襟,他却恍若未觉,只是愕然抬头,莫名地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刚刚脱离了他的掌控。
而刘府厢房之内,更加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刘把头手中那面紧握的、据说是祖传法器的蟠螭纹青铜镜,幽暗的镜面竟也跟着微微一荡,泛起一层如同水波般的、肉眼可见的细微涟漪!虽然那涟漪瞬间便平复消失,镜面恢复如常,但那短暂而清晰的异象,却让所有亲眼目睹的家丁头皮发麻,脊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这是…”“周绾君”低下头,看着自己那两根并拢的、仿佛蕴含着某种诡异力量的手指,如同在欣赏一件刚刚被自己赋予了生命的有趣玩物,然后用那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玩味笑意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
“镜…反…噬。”
她抬起眼,再次将目光投向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发抖的刘把头。那双冰冷的、如同深渊寒潭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那是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仿佛在看一只在蛛网上徒劳挣扎的虫豸般的怜悯,与一丝深入骨髓的讥讽。
“现在,刘爷,”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你还觉得,需要依靠这面可怜的镜子…来照出,谁才是真正不该存在于世的…‘妖邪’吗?”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家丁们彻底僵在原地,手中的棍棒仿佛有千钧之重,前进的勇气早已被那诡异的“镜反噬”和女子冰冷的眼神彻底击碎。刘把头死死攥着那面此刻仿佛变得无比烫手、甚至有些邪门的铜镜,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看镜中那个依旧是人形、却眼神冰冷的倒影,又看看眼前这个气质突变、言语直指核心、手段诡谲莫测的女子,巨大的恐惧与认知的剧烈冲突,如同两股蛮力在他的脑颅中疯狂撕扯,几乎要将他的头颅撑爆。
“周绾君”——或者说,此刻主导这具身体行动的,更像是那个名为“周影”的冰冷意志与周绾君残存意识强行融合后的聚合体——不再理会这些已然失去威胁的土鸡瓦狗。她(他)微微侧过头,白皙的耳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仿佛在倾听着什么只有她(他)能感知到的、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细微声响——那是影宅深处,猎人因现实世界中这突如其来的、针对其力量源头的干扰与反击而出现的、极其短暂的迟疑与力量波动,以及属于周影的那部分残留意识,趁机脱离锁定、重新隐匿于狂乱光影之间的细微成功信号。
她(他)的嘴角,那抹冰冷而缺乏温度的弧度,几不可察地加深了些许。
很好。第一步,震慑与控制场面,已经完成。
接下来…就该是时候,去亲自“拜访”一下,那个藏匿在影宅最深处、不断搏动扩散着污秽的“镜魇之心”,以及…或许正躲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的,那位“不是人”的大夫人了。这场戏,才刚刚拉开真正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