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鄢的江山同寿的“长生者”,只不过是又在向他讲述这无穷的野心的时候,为之粉饰以重重看似是正气十足又大义凛然的借口。
她知道他会信的。
因为他就是曾这样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的师父,那个将他教养大的、他唯一的亲人。
她相信,依着楚无星的秉性,在这长达三年的、漫长的长生试验中,他多半也曾觉察到老国师的那一套说辞里有哪里不对,有哪里会令他感到浑身都不大舒服。
但他多半是没细想的——或是说,他是不敢去细想的。
他怕他在深思熟虑之后会得到个他全然想不到的、全然让他无法接受的结果,怕那从前在他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师父”二字一朝崩塌于无迹。
——他是被他教养大的孩子,倘若他的形象都在他心目中彻底崩塌掉了,那么他,他先前自他那所习得的一切,那些本事,那些道理,那些“公平正义”,那些“律法天理”……
——这些,又都会变成些什么?
所以他不敢细想,更不能想,他只能一遍一遍自我麻痹式地哄骗着自己,转过头来再被他的师父哄骗。
但即便如此,当越来越多的有关事实的证据摆在了他的面前,他终有一日会再骗不住了自己——她或许是那个加速了他信念崩塌的一个关键砝码,亦或是那个逼迫他去正视世间“真实”的引子。
总之在那一日——当她隔着那铁栏与他两相对望的时候,那真实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彻底展开在了他的面前。
于是她在他眼中瞧见了那种极尽挣扎的痛苦,那种混合了惊讶与迷茫的无穷懊悔……
她在这一刻,在这个瞬间,头一回这样真切又全然地理解了他——可正是因她是这样真切又全然地理解了他,她才知道,他们之间已然是再不可能了。
——因为太晚了。
如今的他们之间已然夹杂了太多本不该出现的仇与怨,五大门派并上一个先太子,成百上千条人的性命横亘在那里——
他们无一人拥有了再跨越那天堑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