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和铁器,数量若大,如何瞒过双方耳目?”
胡汉沉默着,手指在桌面上缓慢地画着圈。这确实是一个诱人的机会,但也布满了陷阱。乌尔哈的抱怨和贪杯可能是真的,但这背后是否藏着支雄乃至石勒更深的算计?是单纯的军官腐败,还是刻意抛出的诱饵?
“不能急。”胡汉最终开口,语气沉稳,“对方抛出一根线,我们若立刻紧紧抓住,反而显得急切,易被拿捏,也容易暴露我们的虚弱。”
他看向王栓:“通过那条线,给乌尔哈回话。第一,称赞他的眼光,我‘龙骧酿’(胡汉指导改进的蒸馏酒,度数更高,口感浓烈)和‘龙骧铁’自然是好的。第二,表达我们的难处,战马管制极严,我们小门小户,不敢大量交易,恐惹来杀身之祸。第三,首次交易,规模要小,以示诚意。可以用一坛五斤装的‘龙骧酿’和两把精制匕首,换他一匹中等战马。交易地点、方式,由他定,但必须保证安全隐秘。”
“镇守使,这……是不是太谨慎了?一匹马太少了!”张凉有些不解。
“要的就是少。”胡汉解释道,“数量少,风险可控。对方若真心交易,不会因量少而拒绝,反而会觉得我们谨慎可靠。若对方是试探,我们损失也小,进退自如。最重要的是,通过这次小交易,我们可以评估乌尔哈的诚意、能力,以及这条通道的安全性。”
王栓心领神会:“明白,属下这就去安排,定会做得滴水不漏。”
数日后,在边境一处荒废的烽燧台下,一场无声的交易在夜幕掩护下完成。龙骧军镇这边只去了王栓和两名伪装成牧民的靖安司好手。对方则是乌尔哈派来的亲信。双方几乎没有交谈,验货、交马,然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换回来的是一匹三岁口的栗色河曲马,虽然不算顶尖,但骨架匀称,神骏非凡,远胜龙骧军镇现有的多数坐骑。
“好马!”赵老三抚摸着马鬃,喜不自胜。
胡汉仔细查看了换回来的酒坛和匕首,确认是己方之物,交易真实。他点了点头,对王栓道:“告诉乌尔哈,交易愉快。他的马很好,我们的酒和铁器,想必也未让他失望。期待下次……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他没有主动提出继续交易,而是将主动权看似交还给了对方,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博弈。
接下来的日子,龙骧军镇这边按兵不动,仿佛那场边境夜交易从未发生。内部依旧全力投入生产、练兵和应对物资短缺。而对狼孟邑方向的监视,则加强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乌尔哈那边,在忐忑不安地等了几天,发现龙骧军镇并无进一步举动,也未走漏任何风声后,那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他享受着那坛烈酒带来的快感,把玩着那两把锋锐无比的匕首,对龙骧军镇的“信誉”和“货物”质量大为满意。而军中物资短缺的状况,并无改善。
半个月后,那条沉寂的线再次动了起来。乌尔哈主动传递消息,希望进行第二次交易,这次,他想要更多的酒和几把上好的腰刀,并愿意用两匹战马交换。
胡汉得知后,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鱼儿,终于忍不住要再次咬钩了。”
但他依旧保持着克制。“同意交易,数量按他的要求,但提醒他,务必小心。另外,这次交易时,可以‘无意中’透露,我们最近清理库房,发现了一批之前从胡商那里换来的、品质不错的青海盐(虚构),自己用着有些奢侈,不知他是否有兴趣……”
盐,这个双方都极度敏感且稀缺的物资,被胡汉小心翼翼地,作为一颗试探性的石子,投向了对方阵营的深水之中。
无声的较量,在边境的阴影下持续进行。这不再是刀光剑影的拼杀,而是意志、耐心和智慧的角逐。龙骧军镇在生存的钢丝上谨慎前行,一边巩固着内部的根基,一边寻找着外部铁幕上每一丝可能扩大的缝隙。而这一次,缝隙的另一端,似乎也传来了松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