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还会享受”的狂妄。
陈越夹起一颗,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虾肉确实弹牙,茶香清幽。但他没有表现出享受,眼神却穿过酒杯,落在了赵大富那张油光满面的脸上。
“鲜是鲜,就是这代价有点大。”陈越咽下虾仁,淡淡地说道,“为了这一口鲜,得费多少人工?得跑死几匹马?赵会长这日子,过得比京里的王爷还舒坦。怪不得人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古人诚不欺我。”
赵大富听出了话里的刺,但他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得意。他抿了口酒,眼神变得玩味起来,身子微微前倾,像是一座肉山压了过来。
“哪里哪里,都是托皇上的福,赏口饭吃,大家混口汤喝。”赵大富放下酒杯,终于切入了正题,“说到这饭……陈大人,您那‘雪齿膏’和‘洁齿刷’的生意,最近在京城可是做得风生水起,火烧得半边天都红了啊。听说每天排队的人能排到永定门去?咱们扬州这些土财主,手里虽然有点臭钱,但嘴里那是真臭。吃得太好,上火啊。都眼巴巴盼着您的神药呢。不知道大人这次下江南,除了贡品,有没有带点‘私货’给咱们解解馋?”
图穷匕见。
陈越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私货不敢当。也就是带了几车样品,那是给这边衙门的同僚们备的见面礼。赵会长要是想要,容易。去前门大街的铺子排队就是,我记得账房给你们留了号吧?而且还是金卡会员的号,那可是要一千两一张的。”
“排队?”赵大富嗤笑一声,摆了摆那只戴满戒指的胖手,“那是外人的事,是给那些没门路的傻子干的。咱们这交情,谈排队就伤感情了,也跌份儿。”
他凑近了些,身上的脂粉气混合着浓烈的酒气冲过来,腻得人反胃:“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您那牙膏好是好,但京城到扬州路途遥远,又是水路又是陆路,运输损耗大,成本高,还容易受潮。
您看这样行不行?您把那配方……或者是这制作的‘特许权’,交给咱们扬州商会。我们在本地设厂,自产自销。咱们这儿别的不多,工匠多,盐多,香料更多。只要您点个头,利润嘛……咱们四六分。您坐着拿四成,什么心都不用操,这银子就像这运河水一样,日夜不停地流进您京城的家里,那多省心?”
陈越心里冷笑。这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四成?
这帮人是什么德行他最清楚。只怕我前脚给了配方,签了字,后脚你们就学会了自己单干,找个理由把我踢出局,还得反过来告我个配方有毒,讹我一笔。这种杀鸡取卵的事,盐商干得多了。
他端起酒杯,轻轻转动着,看着里面琥珀色的酒液倒映出自己冷漠的脸。
“赵会长,您这算盘打得精,响得我在京城都听见了。但我这牙膏,可不仅仅是牙膏。里面有几味药,那是太医院的秘方,甚至有些是从西域进贡来的禁药。没有皇上的旨意,这方子要是流出去哪怕半个字,那是泄露宫禁机密,是要杀头的。
您觉得,您的脑袋硬,还是我的脑袋硬?”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再说了,我跟京城的李广公公,可是有协议的。这江南的市场,他说要亲自打理,通过市舶司和宝源局的官方渠道走货。您这话,是不是该去跟他说?要是让李公公知道有人想截他的胡……”
一提到李广,桌上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那些原本还在赔笑的盐商们,脸色都变了变。李广是谁?那是出了名的“扒皮鬼”,被他盯上的肉,那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赵大富的脸皮抽搐了几下,显然他对那个吸血鬼太监也是又恨又怕。
“李公公……嘿嘿,那是大忙人,日理万机,咱们这种小事不好去烦他。”赵大富打了个哈哈,掩饰尴尬,但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手里的扳指在桌面上转得“咔咔”响,“不过陈大人,有句话我得作为地主提醒您。
这江南不比京城,水土不服也是常事。这水软,地基不稳。有些买卖,如果不找当地人带着,那路……可不好走啊。比如这码头、仓库、甚至是卖货的铺子,万一哪天遭了火,或者夜里进了水,那损失可就大了。扬州的火,可是经常烧错地方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是在告诉陈越:在扬州,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否则让你寸步难行。
“砰!”
陈越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酒水溅了出来,洒在赵大富那件昂贵的丝绸袖口上。
“赵会长多虑了。”陈越的眼神锐利如刀,直刺赵大富的瞳孔,没有丝毫退让,“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骨头硬,牙口好。水土不服?我这牙刷专治各种不服。铺子要是着了火,我就把这扬州城的火都借来,看看谁烧得旺,谁先把谁烧死。”
他身体前倾,带着一种压迫感:“生意场就是战场,不见血,但吃人。我不怕被人吃,就怕有些人牙口不好,崩了满嘴的牙,咽不下去,把自己给噎死了,那可就没地儿哭了。”
“你——”赵大富没想到这个年轻太医这么硬,软硬不吃,还敢反过来威胁他。他脸色涨红,刚要发作,拍桌子叫人。
忽然,屏风那边传来了一阵娇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