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上的雏鸟已经学会了飞,扑棱棱掠过灯笼的光晕。林默抬头望时,正好看见一片新叶从枝头舒展,沾着月光,亮得像块绿玉。
他忽然明白,所谓归墟,从来不是终结。
是故事融进了炊烟,是剑痕长在了石板,是有人牵着你的手,走过巷口的晨光与暮色,把日子过成了细水长流的模样。
晨光爬上红鲤巷的黛瓦时,林默被一阵细碎的响动惊醒。他趴在陈婆婆家的八仙桌上睡着了,怀里还揣着那个刻着腊梅的木盒,盒盖被压得微微发烫。江晚棠蜷在对面的竹椅上,身上盖着陈婆婆的蓝布围裙,桃木簪斜插在发间,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响动来自院角的鸡笼。陈婆婆正踮着脚往食槽里撒米,芦花鸡扑腾着翅膀,咯咯的叫声撞在青砖墙上,弹回来落在林默耳边。他揉了揉眼睛,看见灶台上的粗瓷碗还摆在原位,碗底结着层浅褐色的汤渍,像幅模糊的地图。
“醒了?”陈婆婆转过身,手里还攥着把米,“锅里温着粥,自己盛。”她往竹椅的方向努了努嘴,“让小江再睡会儿,昨晚折腾到后半夜。”
林默轻手轻脚地走到灶台边,揭开锅盖的瞬间,白粥的香气漫出来,混着灶膛里残留的炭火味,熨帖得让人鼻头发酸。他盛了两碗粥,刚要转身,就见江晚棠揉着眼睛坐起来,围裙滑落在地,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那枚拼完整的玉佩正贴在腕骨上,被晨光镀了层金边。
“早。”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被砂纸轻轻磨过。
“早。”林默把粥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空气里突然飘起点甜意,像陈婆婆灶上没来得及收的红糖罐。
八仙桌的抽屉没关严,露出半截泛黄的纸。林默抽出来一看,是张红鲤巷的老地图,墨迹已经发灰,却在302号地基的位置画着个小小的五角星,旁边写着行娟秀的字:“清灵水三瓶,一瓶镇宅,一瓶赠友,一瓶留待后人。”
“是我奶奶的字。”江晚棠凑过来看,指尖点过“赠友”两个字,“爷爷说,当年奶奶偷偷藏了一瓶清灵水,送给了帮她躲过苏家追捕的阿婆——应该就是陈婆婆的婆婆。”
陈婆婆正蹲在鸡笼边捡鸡蛋,闻言笑了:“可不是嘛!我嫁过来时,婆婆就把个陶罐子传给我,说里面的水‘能安神’。后来才知道,那就是清灵水,去年给老槐树浇水时,全倒树根下了。”她举起手里的鸡蛋,蛋壳上沾着点泥,“你看这芦花鸡,自从喝了槐树根渗出来的水,下的蛋都比别家的香。”
林默忽然想起地窖里的陶罐。他和江晚棠昨天只顾着惊讶,竟忘了清点数量——三个陶罐里,只有两个装着清灵水,第三个是空的,罐底刻着个“赠”字。
“原来第三瓶早就被取走了。”他把地图折好塞进木盒,“奶奶当年是故意留了一瓶,让它顺着时光流到我们手里。”
江晚棠的指尖摩挲着腕上的玉佩,突然笑了:“就像这玉佩,拆了两半,绕了这么久,还是要拼在一起。”
院门外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赵爷爷蹬着老式二八大杠晃进来,车把上挂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从早市买的油条。“小江丫头,你爷爷托人捎的东西到了!”他从车座下摸出个牛皮纸包,“说是你要的《江氏玄门手札》,里面记着清灵水的用法。”
江晚棠接过手札,封皮已经磨得发白,翻开第一页,赫然是她爷爷的笔迹:“清灵水可化怨,亦可养灵。若遇剑鞘异动,以血融水,涂于鞘身,可唤醒沉睡的剑魄……”
“剑魄?”林默想起苏妄生的残魂,“难道太阿剑的剑魂还在?”
“应该是。”江晚棠往后翻了几页,指着一幅插画,“你看,这剑鞘本是太阿剑的原配鞘,里面藏着剑魂的半缕残识,当年你爷爷用它劈开裂缝时,剑魂为了护主,主动留在了鞘里。”
陈婆婆端着咸菜走过来,往两人碗里各夹了一筷子:“别研究了,先吃饭。剑魂也好,残识也罢,总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她往巷口望了望,“说起来,昨晚苏家那小子送来木盒时,还留了句话,说‘爷爷知道错了,让你们别记恨’。”
林默的粥勺顿了顿。他想起苏振海扭曲的脸,想起那些漂浮在培养舱里的人影,心里像压着块石头。但看着腕上的玉佩,看着江晚棠认真研读手札的侧脸,又觉得那些沉重的恨意,或许可以像清灵水净化怨气那样,慢慢化开。
“不记恨,但也忘不了。”他轻声说,“就像这红鲤巷的老地基,挖开了总会看见些碎砖烂瓦,但填上土,照样能种出好庄稼。”
江晚棠抬起头,眼里闪着光:“手札里说,清灵水还有个用处——能让被魔气侵蚀的人恢复神智。那些在302实验室变成行尸的受试体,或许还有救。”
赵爷爷刚咬了口油条,闻言差点噎着:“真的?那王大哥……”
“王哥应该也能醒过来。”林默的心里突然涌起股热流,“我们下午再去地窖一趟,把清灵水取出来,送到疗养院去。
晨光穿过院角的石榴树,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陈婆婆的芦花鸡又开始咯咯叫,像是在为这个决定欢呼。林默看着碗里的白粥,突然觉得,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那些纠缠半生的恩怨,或许从来都不是为了让人沉溺,而是为了教会人们——如何带着过往的重量,好好走向未来。
他拿起最后一个红糖糕,递到江晚棠嘴边,这次她没有躲闪,轻轻咬了下去。阳光落在两人相触的指尖,暖得像要化出水来。红鲤巷的风里,除了油条的香气,又多了点新的味道——是希望,是新生,是那些未完待续的故事,正在晨光里,悄悄长出新的枝芽。
地窖的石门被推开时,带着潮气的冷风卷着灰尘扑面而来。林默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堆叠的木箱,最终落在墙角那两个陶罐上——清灵水在罐子里泛着微光,像盛着两汪凝固的月光。
江晚棠小心翼翼地抱起陶罐,指尖触到罐身时,突然“呀”了一声:“你看!罐底有字!”
林默凑过去,光柱下,“赠”字旁边还有行极小的刻痕:“余一瓶,藏于槐根,待有缘人。”
“槐根?”江晚棠眼睛一亮,“难道陈婆婆浇在老槐树下的那瓶,就是第三瓶清灵水?”
两人刚走出地窖,就见陈婆婆挎着竹篮从外面回来,篮子里装着刚采的野菊花。“你们去地窖了?”她笑着扬了扬篮子,“这花泡水喝能明目,给小江丫头败败火。”
林默把罐底的刻痕指给她看,陈婆婆一拍大腿:“怪不得!去年浇完水,老槐树就疯长,枝桠都快伸到隔壁苏家院子了。说起来,苏家那小子今早又来送东西,是个铁盒子,让我转交你们。”
铁盒子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叠泛黄的文件和一张老照片。照片上,年轻的苏振海和林默的父亲并肩站着,两人都穿着白大褂,手里捧着个奖杯,笑得一脸灿烂。
“这是……”林默的手指抚过照片,声音发颤。
文件里是当年的实验记录,字迹潦草却清晰:“灵水实验第三十七次,受试者情绪稳定,攻击性减弱……”最后几页,苏振海用红笔写着:“错了,都错了。不该用活人做实验,更不该隐瞒真相。林兄,对不起。”
江晚棠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夹着张疗养院的地址:“这是……受试体的安置地?”
“走!”林默合上铁盒,眼里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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