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目光投向远处跑道起点处那辆即将成为“人肉炸弹”的布加迪,以及那个对此一无所知的年轻王子费萨尔。
他摩挲着二管家小安加里悄悄递来的那张代表塔拉勒系无尽财富的黑卡边缘。
“富贵险中求?”
他无声地低语,眼中最后一丝属于“黄毛”的跳脱彻底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海般的幽邃和掌控棋局的冰冷锋芒,
“不,这局,我要通吃。”
……
贵宾室内,加密卫星电话的忙音如同最后一声心跳,沉入死寂。
穆罕默德缓缓放下紧贴在耳边的电话。
他背对着瓦立德,面朝着落地窗外炽热阳光下那两尊沉默的等待结局的钢铁造物。
窗玻璃映出他此刻的面容。
紧绷、冷硬,如同利雅得新城工地上浇铸的混凝土基柱。
所有情绪都被深深压实,只留下一种近乎岩石的凝重。
几秒钟,或者更久。
终于,他转过身。
那双蕴藏着野火与不甘的深邃眼眸,此刻沉淀着风暴过后的沉静,直直看向瓦立德。
“父王同意了我们的计划。”
瓦立德嘴角习惯性地向上扯了扯,肩膀耸了耸,“哥,是你的计划。”
功劳是你的,风险和责任,也请扛好。
塔拉勒系只做递刀的功臣,不做冲锋的炮灰。
穆罕默德没有立刻反驳。
他定定地看着瓦立德,眼神复杂难言。
那份“唤醒之恩”的情义纽带,那份精准刺中他内心最隐秘伤疤的锐利,那份足以颠覆王国格局的惊天情报,还有此刻轻描淡写将泼天功劳拱手让出的姿态……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力。
原生家庭积攒了三十年的冰冷与忽视,似乎在这冲击下,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名为“被选中”、“被信任”的光。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多余的话语,右手抚上胸口,对着瓦立德,微微躬身。
一个标准的、属于王子之间表达最高敬意与承诺的礼仪。
“瓦立德·本·哈立德,”
“若我真有那一日……”
“必不负你今日之情!”
瓦立德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伸出手,不是去扶,而是同样抚胸,微微颔首回礼。
“哥,”
他声音清朗,打破了过于凝重的气氛,带着点催促的意味,
“该登上你的舞台了。”
出乎瓦立德意料,穆罕默德却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们的舞台。
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而是我们共同的。”
瓦立德微微一怔,随即,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
不是伪装,不是算计,而是带着点少年气的畅快。
他伸出手掌。
穆罕默德毫不犹豫地抬手。
啪!
两只手掌在空中重重一击,清脆的击掌声在寂静的贵宾室里回荡,如同战鼓擂响前的号令。
相视一笑间,是无需言语的同盟确认,是野心与智谋碰撞出的火花。
穆罕默德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
他左手下意识地撩开白袍前襟往胸前一夹,转身大步流星走向那扇紧闭的隔音门。
紧随其后的瓦立德差点笑了场。
好吧,这动作,很穆罕默德!
可以说是后世穆罕默德一切行动之前的标志性动作。
就在厚重门扉被穆罕默德用力拉开时,瓦立德的脚步,不着痕迹地……
顿住了那么一瞬,极其自然地微微落后了半个身位。
这个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动作,却正是黄毛从小到大那华夏几千年的历史书没有白读的明证。
老子能仅凭后世几篇公开报道就真信你是虚怀若谷的李世民?是雄才大略的朱棣?
万一骨子里是那个刻薄寡恩、连亲兄弟和心腹谋士都容不下的雍正呢?!
穆罕默德此刻的真诚或许不假。
但权力这杯酒,喝多了是会变味的!
与其做那个运筹帷幄却难免“狡兔死走狗烹”的邬思道,不如学学十三爷胤祥。
垂下眼睫,敛去眸中所有属于“黄毛”的跳脱与算计,瓦立德重新挂上那副带着几分少年懵懂、几分富贵闲适的闲散王子面具。
风暴,已然降临。
而舞台中央的主角,已就位。
那沙特永不坠落的太阳,也已悄然升起,无声地俯瞰着风暴的肆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