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至,听那钟声传来,辨得一缕佳音,即起身追逐,到了城外,恰遇陈得。陈得问知其故,遂道:“不如往右边山谷的那一缕美妙,且前方佳气蔚然。”二侠细听远看,果然如此,便携了陈得,飞身往那山谷追去了。
行了一会儿,进了一处山谷,沿谷上行,是一大片果园,那缕钟音果然美妙异常,在果园上方萦绕了一会儿,落入其中。三人惊叹不已,只是不知此地有何佳处,遂往果园内走去。行至园中间,放眼一望,中间竟是一片宽阔的菜园,但见:
芸豆架、黄瓜架,皆比肩挽扶;茄子畦、柿子畦,成紫红方阵。韭菜尚未老,菠菜初成株。土豆绿秧正旺,山药细藤已高。三两个丝瓜,杆上高挑;十数排葵花,青面羞扬。小路纤瘦,仅可容双足并立;树墙厚密,几不令细风穿行。右角有一处荷塘,莲叶田田;左隅圈数群鸡鸭,喔喔呱呱。好美的一处菜圃!
果树下栓了一只小狗,见有生人来,仰头尖叫。有个声音道:“你们买菜的?”三人循声望去,在黄瓜架间分辨出一张脸,地上摆着一盆黄瓜。
钱侠道:“我们先看一看……”那人挎着篮子走出来道:“老板在大屋里,你们过去吧。”陈得定睛一看:这不是吴刻吗?这时吴刻也认出了陈得,惊喜道:“陈律师来了!”陈得道:“你怎么在这里……”吴刻不及答话,向后招手道:“傻子,把客人领到大屋里去!”就看见一个中年男子从鸡群里一溜小跑过来,右手提着一篮子鸡蛋,到了吴刻面前问:“领到哪里去?”吴刻说领到大屋里去找大哥。那中年男子对着陈得等人傻傻一笑,转身就走。边走边回头望,仿佛怕领丢了似的。陈得看着傻子有点面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众人随傻子走了百余米,便看见一个大屋,藤蔓遮覆了屋檐,几棵杨树成了檐廊的柱子,一些小葫芦挂在边沿上,像一个个大的水滴。进了屋里,暑气顿减,中间摆了一张长方木桌,桌下依附几个方凳,却不见有人。窗玻璃上有一只大青虫往里翘首窥探,梧桐叶的阴影在窗上扇来扇去。傻子回头一笑,穿过后门往屋后走,众人忙跟随过去。
听见一阵砍木头的砣砣声,傻子略定了定,就往声音方向走。到得跟前,是一处四面无遮的棚子,一个人正砍一段木头,似在做凳子腿,傻子喊了声:“大哥,有人找!”那人回头,站起来,用胳膊抹了一下额上的汗。陈得眼前一亮:憨哥!二人高兴地握住手。憨哥忙说都屋里请,陈得又把众人一一给憨哥作了介绍。众人到了屋里环绕方桌坐下,憨哥冲茶倒水。陈得问怎么建了这么个菜园,憨哥便一一道来。
原来,憨哥父子因又去找梅进财要圣旨未果,也无可奈何。那一日,憨哥跟着他爹,正灰心丧气地在街上走,恰经过街角,看见摆摊算卦的阴阳子老先生。刘老汉因想还欠他一声感谢,父子俩便过去,先鞠躬道了谢,又请他给憨哥算算运气。阴阳子道:“这孩子运气好,会成大器。”刘老汉摇头道:“还成什么大器!只有一身力气,也不好找活干。”阴阳子道:“要挣些小钱也不难。如今市民食不安心,可在山谷间建一菜园,养一些鸡鸭猪鹅之类,慢慢就能挣钱了。”刘老汉认为这老先生的卦一向很准,恰自己在山谷里正有几亩洼地,便领了憨哥回去拾掇田园。又把附近的荒地开了一些,围篱建舍,打了一眼水井,截了一处塘坝,不足一年的功夫,就建了一这个菜园。
那城里人听说,城东二十里有一片好菜园,种的菜不用农药化肥,叶子被虫儿咬出花斑;养得鸡鹅鸭不喂饲料,下的蛋黄儿黄,清儿清;便都赶来买。憨哥爷俩就忙不过来了。正巧傻子被巡城御史的车运到山区,傻子见这里有炊烟升起,便进来讨饭吃,憨哥就收留了他。傻子虽傻,却能干活,若有人指挥,能拾鸡蛋,摘豆角,喂猪拦鸭,跑腿看家,腿脚麻利。而那吴刻在化工厂干了两年,谭树长见他的病忽轻忽重,怕他病死在厂里,借故把他开除了。吴刻也去找阴阳子算命,阴阳子指引他去憨哥的菜园,吴刻体力虽不够,心智却清楚,指挥着傻子干这干那,两个人总抵得上一个人。陈得等人听罢,都不住地点头称赞。 众人又谈了一会儿,看看时候不早,憨哥去准备果蔬粮肉,招待众人用膳。
众人饭后在园中散步、闲聊,不久都回房歇息。陈得见月色颇佳,正值初秋,山谷中清爽宜人,不忍离去,就踱往池塘那边。池塘约一亩左右,呈圆形,恰如一片大大荷叶,池中又有无数片小荷叶,近看高低错落,挨挨挤挤,擎盖者略略倾斜,举箭者笔挺竖立。看它们或并肩依偎若情侣,或俯仰亲昵如母幼。
月至中天,山风已眠,虫鸟入梦,万籁俱寂。众荷入定时,陈得站立不动,如走出池塘的荷一般。突然,一个荷蕾的一瓣突然动了一下,若梦中轻抖,其余的荷瓣依次松动,颤颤地外折仰起,里面一的圈跟着舒展,那一枚荷花竟对着满月完全打开了,与明月面面相对。荷花丰盈得如满月,同样皎洁明亮,望向深幽的空中。
陈得定睛半晌,转眼再看时,那荷花上竟立着一亭亭女子:是荷灵!陈得不敢眨眼,更不敢揉眼,惟恐其转瞬即逝。荷灵恰似眠后慵起,对月理妆。
陈得心中又喜又疑,只听荷灵说:“每年第一个秋月,我须在西湖待景,养容颜神采,且修功力,站秋波,披清风,淬月辉。此时月至中天,与君同月,亦为奇缘……”陈得欣喜异常,口虽不言,但心中似流出千顷月光般的情愫。正自迷醉,忽听有人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