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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耿头的血迹被新雪覆盖,刘老黑也被押送法办,可林场里的空气并未因此变得轻快。一股无形的、粘稠的东西沉淀在每个人的眉宇间,那是信任被冻裂后,再难融化的冰碴。马三爷病愈后,也像是被抽走了一股精气神,眼神里的油滑收敛了许多,时常望着老林子深处发愣,烟抽得更凶了。
我知道,老耿头那掺杂着冰雪与冤屈的“气”,并非只冲垮了刘老黑,也多少冲撞了强行引渡它的马三爷。
就在这年夏末,接连下了几天霪霪小雨,天地间一片潮湿。我们工段接到任务,要去几十里外的一处新勘测点运送补给。回程时,我和柱子,还有老工人德顺叔,贪近走了条猎人踩出的小路。
起初一切顺利,林子里弥漫着雨后草木的清新气息。可不知何时,四周渐渐起了雾。那雾来得诡异,不是一片片,而是一团团,从地底、从树根处无声无息地漫上来,乳白色,粘稠得仿佛能缠住手脚,带着一股沁入骨髓的、裹挟着腐殖土气息的阴冷。不过一袋烟的功夫,能见度便低得只能看清身前几步,连同伴的身影都模糊起来。
“坏了菜了!”德顺叔猛地停下脚步,脸色唰地白了,像是刷了一层石灰,“怕是……遇上‘麻达山’了!”
我们心里俱是一沉。“麻达山”,林场人最恐惧的遭遇之一,意味着你在这片本该熟悉的林子里,彻底迷失了方向,像被鬼打了墙。
我们不敢再乱走,凭着记忆和指南针,试图找回原路。可那指南针的指针,竟像被无形的手拨弄着,滴溜溜乱转,根本指不定方向。我们沿着自认为的直线前进,汗水浸湿了后背,心也一点点往下沉。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德顺叔猛地指着旁边一棵歪脖子老椴树,声音发颤,带着哭腔:“这……这棵树,咱们路过三回了!树皮上我刚才用刀砍的记号还在!鬼咬着尾巴转圈呢!”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比雾气更冷。我们真的被“圈”住了,困在了这片活着的、充满恶意的林子里。
天色在浓雾中迅速暗沉下来,像是提前入了夜。林子里静得可怕,是一种被捂住了口鼻的死寂,连原本该有的风声、滴水声都消失了,只有我们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得吓人的喘息。绝望像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上来,勒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我们筋疲力尽,柱子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他忽然吸了吸鼻子,疑惑道:“……啥味儿?好像……油炸果子?还有点……肉香?”
我和德顺叔一愣,也屏息细闻。果然,一股复杂的气味混在冰冷的雾气里,幽幽地飘了过来——确实是食物下油锅的焦香,还夹杂着某种炖肉的、令人食指大动的浓郁香气。在这饥寒交迫的时刻,这香味具有致命的诱惑力。
紧接着,前方浓雾深处,竟隐约透出些许昏黄跳动的光亮,不是一户人家的灯火,而是一片!影影绰绰,连成一片光晕。同时,一阵模糊不清的、仿佛隔着一层厚布传来的嘈杂人声也随风送至——有吆喝叫卖声,有讨价还价声,有碗碟碰撞声,甚至还有几声零落、却透着怪异的笑声……俨然一个热闹的晚市!
“有人家!是个屯子!”柱子惊喜地叫起来,满身的疲惫和恐惧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他眼睛放光,抬脚就要往那片光亮处冲。
“站住!”德顺叔却像被蝎子蜇了,猛地一把死死拽住柱子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他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而是泛着一种死灰,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瞳孔因极度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不……不能去!……那……那是‘鬼市’!”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
但柱子的魂仿佛已经被那香气和光亮勾了去,他挣脱德顺叔的手,喃喃道:“总不能……总不能冻死饿死在这林子里……有灯火就有人家,讨口热水喝也行啊!”他像是着了魔,踉跄着就朝光亮处走去。我和德顺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和一丝被诱惑的动摇——或许,只是德顺叔太过紧张了?那万一真的是个避风的山村呢?
“跟上他!别走散了!”德顺叔咬着牙,最终还是妥协于现实的困境,我们俩赶紧追着柱子的背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了那片昏黄的光晕之中。
一踏入那片区域,周遭的浓雾似乎淡了些,但空气却更加阴冷潮湿,带着一股陈年的霉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像是香烛焚烧后又混合了某种腐败甜腻的气息。先前听到的喧闹声瞬间变
第十六章 雾锁鬼市-->>(第1/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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