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动了。紧接着,马三爷按在地上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时间在死寂中粘稠地流淌。突然,马三爷猛地一个哆嗦,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他原本精瘦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额头上不是渗出细汗,而是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冰冷的汗珠。他猛地睁开眼,那双平日里滴溜溜转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直勾勾地“望”着虚空。喉咙里发出一种“嗬……嗬……”的、濒死般的倒气声。
紧接着,一个苍老、嘶哑、仿佛从地底深处艰难挤出来的声音,裹挟着无尽的冤屈和冰冷的绝望,断断续续地从他扭曲的嘴唇里爬出来:
“冷……骨头缝里……都冻冰了……”
“…是…是黑娃子那畜牲啊……”
“…假意来借火…眼珠子…却盯着我的匣子…”
“…从后头…照着我脑袋…就是一闷棍…”
“…钱…我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
“黑娃子”是林场里一个叫刘老黑的年轻工人的小名,他平日里确实有些偷鸡摸狗的不良习气,也曾因偷懒被老耿头向工头告发过而怀恨在心。
马三爷(或者说附在他身上的“老耿头”)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声音充满了悲切和控诉,听得人毛骨悚然。最后,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马三爷像是虚脱了一般,猛地向后一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
第二天,场领导不动声色地派人控制了刘老黑,并在他睡觉的草铺底下,搜出了那个空空如也、还沾着一点血迹的小木匣子。在人证(马三爷的“通灵”虽不能明说,但领导和我都是见证)和物证面前,刘老黑心理防线崩溃,对罪行供认不讳。他确实是那晚以借火为名去了窝棚,见财起意,行凶杀人。
案子破了,凶手被押走等待法律的严惩。林场里笼罩数日的猜忌阴云终于散去,但一种更深的寒意却留在了每个人心里。那是对人性之恶在极端环境下骤然爆发的恐惧。
马三爷为此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他醒来后,我问他当时的感觉。
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和后怕:“那不是请仙家,是直接引亡魂的怨气上身,伤元气,也损阴德。要不是老耿头冤屈太大,执念太深,我也不敢用这法子。以后……能不用,绝不再用。”
老耿头最终被妥善安葬了。这场“雪夜索命”的事件,没有山精鬼怪,没有古老传说,只有最赤裸的人性悲剧。马三爷用他非常规的手段,揭开了这悲剧的真相,但也让我们所有人都直面了比任何灵异都更残酷的现实。
它仿佛在告诉我们,当最基本的生存和道德底线被冲破时,人,本身就可以成为最可怕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