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吟唱着,态度卑微而诚恳。香烟笔直上升,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醒目。
我们这群笃信“人定胜天”的伐木工,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仿佛自己粗重的喘息都会亵渎这场神秘的对话。那一刻,骄傲被无形的东西碾碎了,只剩下对这片古老山林的、最原始的敬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鼓声和吟唱抚平了什么,林子里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窥视感,如同退潮般悄然消散。风,真的停了。
马三爷停下来,对老王说:“好了,跟老仙家们说通了。咱们勘探采伐,不能贪多,见到明显是‘老寿星’(指极老的树)的树,绕着走。动土之前,先作个揖。晚上不准生明火,吃冷食。完工后,必须回来还愿。”
我们按照马三爷的嘱咐,小心翼翼地进行后续工作。果然,再没有遇到怪事。指南针恢复了正常,也没有再迷路。
完成任务撤离那天,马三爷带着我们,在那块空地上焚烧了带来的大量黄裱纸和纸元宝,烟雾缭绕,算是履行了诺言。
下山的路,脚步轻快了许多,却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揣着一段沉重的心事。马三爷落在我身边,脸上的精明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他摸出烟卷,手指却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点了两次才点燃。
“山子,瞧见了吧?”他吐出的烟雾被山风迅速扯散,“这老林子,是活的。
它记得每一滴洒下的血,认得每一个进来的人。你额尔敦爷爷能听见它说话,我嘛……充其量是凑到它耳边,说几句软话,求个方便。”
他苦笑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也有一丝后怕,“说到底,就一个字,‘敬’。在这片地上,人,得知道自己是啥。”
我落在队伍最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老参谷静静地卧在群山之间,云雾像一层面纱,将它重新遮掩起来,仿佛我们昨日的惊恐与挣扎,都只是一场被它悄然抹去的梦。
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清晰的认知:与额尔敦爷爷守护村庄的宁静、马三爷周旋于市井的精明都不同,这次在老参谷的经历,让我触摸到了另一种更为古老、宏大、深沉的力量——那是土地、森林、以及附着于其上的历史与亡魂共同形成的意志。
它不需要你信仰,但要求你敬畏。我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云雾缭绕的老参谷,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与额尔敦爷爷守护村庄的宁静、马三爷周旋于市井的精明不同,这次在老参谷的经历,让我感受到了另一种更为古老、宏大、深沉的力量——那是土地、森林、以及附着于其上的历史与亡魂共同形成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