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直走向霍九章掌管的旧档库。
这位老典狱素来铁面无私,对卷宗管理近乎偏执,传闻他曾因一名评事误翻机密案卷,亲手将其杖责二十,逐出衙门。
“查裴元衡余党?”霍九章坐在昏黄油灯下,眼皮都没抬,声音像从锈铁皮桶里刮出来,“十年前的事了,早该化灰。”
“可有人死得不清不楚,灰也烧不净。”沈观平静回应,递上一份由寺丞签批的调阅令,“洛阳卫当年报上来的异邦匠人命案,死者名阿史那乌勒——据说是北狄逃奴,私铸禁器。我想看看,他到底铸了什么。”
霍九章终于抬眼,浑浊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良久,他起身,拖着沉重铁钥走向最深处的一排铜柜,口中低语:“那案子……不该再提。”
当泛黄的卷宗被取出时,沈观几乎屏住了呼吸。
尸检记录简略,但附有一张手绘金器残片图样——正是双龙盘绕的圭形轮廓,与他在孟津拓下的模具惊人相似。
而在口供栏末尾,潦草地记着一句死者临终遗言:
“圭裂则盟毁,影动则日堕。”
沈观心头猛然一震。
此前他一直以为“双生日曜”是喻指帝王权柄如日当空,可此刻细想,“日”或许并非君主本身,而是象征权力传承的信物!
一旦伪圭取代真圭,外交盟约便名存实亡;而“影动”,正是那些藏于暗处、操纵真假交替的黑手。
当晚,沈观独坐值房,点燃三支安神香,启动【案件推演模拟器】。
意识沉入虚拟空间,无数线索如星轨般在他眼前交织:洛阳工坊的火场残图、漕船编号的密文转换、登州贡道的通行频率、北狄使团历年入境时间线……系统不断运算,最终勾勒出一张动态势力网络——
洛阳为中枢,掌控技艺与原型;漕运为血脉,输送模具与材料;登州为出口,完成最后替换;而每一枚流出的伪符,都在悄然瓦解大渊对外交往的信任根基。
就在此时,系统突然发出低频警示音:
【检测到高危连锁反应——目标链涉及外交认证体系核心节点。
建议立即介入下一环:北狄使团实际入境路线。】
沈观尚未回应,窗外忽有风掠檐角,轻如猫行。
他警觉抬头,只见窗台之上,静静躺着一块焦黑木牌残片,边缘碳化严重,却恰好与他此前在洛阳乱葬岗拾得的半片拼合无缺。
两片拼合,赫然显出二字——
洛京。
不是地名。
是警告。
他们已经知道他在查。
沈观缓缓站起,手指紧扣桌沿,指节发白。
屋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仿佛另一人正立于身后窥视。
他没有点破,只是默默收起木牌,吹灭灯火,独自坐入黑暗之中。
夜很深了。
而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