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体毛色如雪、毫无杂色、唯有四只蹄子如同墨染的“踏雪乌骓”宝马上。他身姿挺拔如松,端坐于马鞍之上,面容沉静如水,目光平直地望向御道尽头,既无志得意满、睥睨一切的骄狂之态,也无刻意伪装出来的、不合时宜的谦卑与惶恐,只有一种历经无数生死考验、看惯风云变幻、最终将全局牢牢掌控在手心的从容与内敛的威严。初升的冬日阳光,恰好以一个倾斜的角度落在他身上,那衮服上用金线精心刺绣的山、龙、华虫、宗彝等章纹,瞬间被点亮,熠熠生辉,流光溢彩,仿佛他整个身躯都在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他的身后,是魏国庞大的、汇聚了当世顶尖人才的文武百官队伍。荀彧、郭嘉、贾诩、荀攸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臣策士,徐晃、张辽、于禁、马超等冲锋陷阵、威震敌胆的骁将猛帅,皆身着按各自品级制定的崭新朝服,冠带整齐,神情肃穆,步履沉稳,默默地跟随着他们的主宰。这支沉默而强大的队伍,本身就是刘湛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最坚实、最无可辩驳的实力与威望的象征。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部传奇,而此刻,这些传奇都汇聚于刘湛一人身后,如同众星拱月。
队伍开始以一种庄重而缓慢的速度,沿着被清扫得一尘不染、甚至洒上了细微黄沙的御道,缓缓前行。穿过两侧如同波浪般起伏、爆发出阵阵狂热欢呼的人群,穿过街道两旁屋檐下悬挂的、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的“魏”字大旗,坚定不移地向着南郊那座新筑的受禅坛行进。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踏在坚硬的青石板路面上,与庄严古朴的钟鼓乐章、远处百姓那山呼海啸般的“魏公万岁”的欢呼声,奇妙地交织在一起,谱写成了一曲独属于权力巅峰交接时刻的、雄浑而复杂的交响曲。
受禅坛设于南郊一片事先平整出来的开阔之地,背倚绵延的土垣,面向广袤的原野。坛依古礼而建,高达三丈九尺,分为三层,取“三才”“九重”之意,每一层都有洁白的玉石栏杆环绕,栏杆上雕刻着云气仙兽的图案。坛体用取自太行山的青灰色巨石垒砌,显得厚重而古朴。坛顶平坦开阔,中央设立着祭祀昊天上帝的牌位,四周旌旗招展,玄色的大魏旗帜与五方天帝的色旗在寒风中飘扬。坛下,更是禁卫环列,甲胄鲜明,枪戟如林,气氛肃穆庄严到了极点,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弥漫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压抑感。
巳时初刻,被钦天监反复推算确定的吉时,终于到来。
冗长、繁琐、每一步都蕴含着深意、不容有丝毫差错的禅让仪式,正式拉开序幕。担任赞礼官的是德高望重、精通礼仪的老臣华歆,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用一种悠长而清晰的腔调,高声唱喏,每一个字都在空旷寒冷的郊野上传出很远,带着回声:
“吉——时——已——到——!禅——让——大——典——启——!”
首先,是由汉帝刘协从许都派来的使者——一位须发皆白、身形瘦削、穿着前汉式样陈旧朝服、代表着汉室最后体面与法统延续的老宗正刘艾——颤巍巍地登上了受禅坛的第二层。他面向南方许都的方向,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缓缓跪拜下去,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动作迟缓而郑重,仿佛在向一个行将就木的王朝做最后的告别。礼毕,他站起身,从身旁随从捧着的金丝楠木匣中,取出了那道决定天下归属、以皇帝口吻书写、盖着传国玉玺的禅位诏书。他用那双布满老年斑、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展开那道明黄色的绢帛,清了清因为年老和寒冷而有些沙哑的嗓子,运足了一口气,用一种苍老却竭力保持清晰的声线,朗朗诵读起来:
“咨尔魏公: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迨至朕躬,汉道陵迟,世失其序,降及朕身,祸乱滔天……四海困穷,王纲不立,皇极不建……实赖魏王,禀姿圣哲,文武光明,仁风翔于海表,威声震于朔野……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万姓倾心,四方仰德……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魏王……天禄永终,禄于大魏……王其允执厥中,敬遵天序,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
诏书的辞藻极其华丽,用典繁复,引经据典,充满了骈四俪六的修饰,但剥去那些浮华的外壳,其核心意思却简单而残酷:汉朝的气数已经尽了,天下大乱,是我这个皇帝无能,而你刘湛德行高尚,能力超群,平定北方,众望所归,所以现在,我遵循上古圣王的榜样,把皇帝的位子正式交给你,你要好好干,恭敬地顺应上天的次序,安抚天下万邦,严肃地承接这天命的转移。
诏书宣读完毕,老宗正刘艾将那道沉甸甸的诏书,连同盛放在紫檀木托盘中、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传国玉玺,用双手高高捧起,然后转身,步履蹒跚却异常庄重地,走向早已在坛下恭候的刘湛。
接下来,便是那场天下人皆知是表演、却又必不可少的“三辞三让”古礼的高潮部分。刘湛需要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极度的惶恐、不安与推辞,以示自己并非贪恋权位,而是被迫顺应天命民心。
只见刘湛面色陡然变得“凝重”而“惶恐”,他后退一步,对着诏书和玉玺深深一揖,几乎弯成了九十度,声音沉痛而恳切,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清晰地传入周围静默无声的文武百官耳中:“陛下聪睿仁圣,在躬日新!臣虽蒙陛下殊恩,委以重任,然德薄才鲜,功微过重,安敢妄窥神器,僭越天位?此命……此命断不敢受!臣恳请使者回禀陛下,为天下苍生计,为汉室宗庙计,另择贤能德劭者,以承大统!臣……愿效仿周公,竭股肱之力,辅佐明主,永为藩篱!” 言辞恳切,表情到位,将一个“被时势推着走”、“被迫”接受皇位的“忠臣”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无可挑剔。
使者依礼,再次上前,躬身恳请。刘湛再次后退,言辞更加“恳切”地推辞。如此程式化的动作与对答,反复进行了三次。
直到第三次,刘湛脸上带着“万般无奈”与“极度惶恐”,仍欲开口推辞之时,他身后那一直静默如同山峦般的文武百官队伍,如同接到了无声的指令,齐刷刷地、动作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以荀彧、夏侯惇为首,文东武西,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潮水漫过堤岸。紧接着,在坛下更外围观礼的众多中下级官员、各郡县耆老代表,也如同被感染的麦浪,纷纷跪伏下去。
然后,以荀彧清越而坚定的声音为引导,成千上万的人齐声高呼,那声音初时还有些杂乱,瞬间便汇聚成一股磅礴无比、声震四野的洪流,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和压抑已久的、澎湃的热情:
“汉祚已终,天命在魏!臣等昧死以请,魏王顺天应人,正位称帝,以安社稷,以慰万民!”
这呼声如同点燃了燎原的星星之火,迅速蔓延开来。更多的声音加入进来,武将的粗豪,文臣的
第八十六章 天命所归-->>(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