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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诸葛治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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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即每丁(成年男子)每年需为国家服一定时日的徭役,如修筑道路、水利等,若不愿或不能服役,亦可按官府规定折算成绢布或银钱缴纳,称为‘输庸代役’;‘调’,即根据各地特产,按户征收一定数量的绢、布、绵麻等物。此法若能推行,可极大简化税制,减少官吏盘剥之机,使百姓负担相对明确、固定,亦能确保国库收入来源稳定。”

    “其三,兴修水利,劝课农桑。” 他的羽扇精准地点向了舆图上那如同咽喉般的都江堰区域,“李冰父子所筑之都江堰,乃成都平原乃至整个益州农业之命脉,天府之国的根基所在。然据亮观察了解,近年来或因战乱,或因吏治腐败,疏于维护,渠道淤塞严重,堤堰亦有损毁。若不及早整治,恐影响来年乃至日后灌溉,动摇国本。” 他语气坚定:“当立即投入人力物力,招募民夫,甚至可动用部分军队,疏浚宝瓶口、飞沙堰、鱼嘴等重点区域之河道,加固堤防。同时,”他的羽扇又指向更广阔的田野,“应大力推广中原已普遍使用的曲辕犁、耧车等先进农具,派遣精通农事的官员或老农,教导本地百姓更精细的耕作、施肥、选种之术。对于愿意开垦荒地的流民或农户,官府可贷予耕牛、粮种,减免初期赋税,以鼓励垦殖,增加耕地面积。”

    “其四,抑制豪强,选用贤良。” 诸葛亮的羽扇停了下来,目光再次缓缓扫过在场众人,尤其是在李严等降臣脸上稍作停留,那目光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穿透力,“新政推行,必触犯既得利益者。对于识大体、顾大局,愿意遵守新法、配合新政之士族豪强,主公与亮自当优容待之,其原有之合法田产、地位,皆予保全,甚至可优先选用其族中才俊。然——”

    他语气陡然转厉,虽未提高声调,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若有那等倚仗势力,阳奉阴违,阻挠新政推行,甚或欺凌乡里、隐匿田户、对抗官府者,无论其族望多高,门第多显,背景多深,必一查到底,以律法严惩不贷!绝不容情!”

    他稍缓和语气,提出更具长远眼光的举措:“同时,为打破士族门阀对地方仕途之垄断,广纳各方人才,亮建议,在益州亦逐步推行主公在北地已初见成效的科举选士之制!可先由郡县推荐与考试相结合,选拔通晓律令、明习吏事、或有实学之寒门才俊,充实州县佐吏之位,再择优擢升。如此,既可收天下英才之心,亦可逐步改变吏治结构,使新政能拥有更广泛的支持基础。”

    这一条条方略,如同一位高明的医者开出的药方,精准地切中了益州积弊的脉门,但也如同手术刀般,必然带来阵痛甚至流血。厅内一片寂静,唯有炭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以及一些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北方来的文武,如周仓、徐晃等,听得连连点头,他们习惯于魏公麾下那种令行禁止、相对简单直接的环境,觉得这些政策清晰有力。而以李严为代表的部分原蜀中官员,则心中已是波涛汹涌,五味杂陈。他们深知这些政策一旦真的推行下去,将在益州这片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掀起何等惊心动魄的滔天巨浪!这几乎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对象就是他们自己,或者他们所属的那个阶层。

    刘湛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诸葛亮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决心,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如同定音之锤:

    “孔明所陈四策,思虑周详,切中时弊,皆为国为民、巩固根基之良策!亦完全符合孤之意愿!”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诸公需知,益州,非刘璋一人一姓之益州,更非少数豪强士族之私产!乃天下人之益州,是即将纳入大魏版图、需为统一大业源源不断提供兵员、粮草、赋税之战略要地!孤要的,是一个法令通行、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仓廪充实的益州!而不是一个被少数蛀虫掏空、内部矛盾重重、百姓困苦不堪的益州!”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故此,新政,必须推行!没有任何价钱可讲!任何人,无论其此前身份如何,若有胆敢阻挠新政、阳奉阴违、甚至暗中破坏者——”

    他目光如电,扫过周仓、徐晃:“一经查实,视为谋逆!立斩不赦!其家族,亦严惩不贷!”

    “末将得令!” 周仓、徐晃踏前一步,声如洪钟,那凛冽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让一些心怀鬼胎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刘湛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脸色变幻不定、额头已微微见汗的李严身上:“李严!”

    李严心中猛地一凛,仿佛被毒蜂蜇了一下,连忙出列,深深躬身,几乎将头埋到胸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臣……臣在!”

    “你本是蜀人,”刘湛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久在益州,熟悉本地情弊,与各方势力亦有交集。孤今日,便命你为诸葛军师之副手,协理新政推行!尤其是清丈田亩、核查户籍此等千头万绪、极易引发冲突之事,你要多用些心,发挥你的长处,确保政令畅通,不得有误!” 这话,既是任用,给予机会,更是明确的敲打与考验,将他放在了新旧势力冲突的最前沿,如同在火上炙烤。

    李严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知道,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站位。配合诸葛亮,势必得罪大批本地豪强,甚至包括他的一些故旧亲朋;若不配合或阳奉阴违,那么刘湛和诸葛亮的雷霆手段,以及周仓、徐晃那明晃晃的屠刀,下一刻就可能落到自己头上。他喉咙发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不敢有丝毫犹豫,再次深深一揖,声音干涩地应道:“臣……臣遵命!必当……必当弹精竭虑,尽心竭力,辅佐诸葛军师,推行新政,以报主公信重之恩!”

    “好!”刘湛目光再次扫过全场,看到无人再敢有异议,终于一锤定音:“即日起,以诸葛亮为首,总揽益州一切内政、财政、民生事宜,推行新政!各郡县官吏,无论新旧,需一体遵从,全力配合,不得有任何拖延、推诿、阻挠之举!违者,严惩不贷!”

    “谨遵魏公之命!” 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在温暖的议事厅内回荡,却带着各自不同的心思。

    大局已定。一场关乎益州未来命运、深刻影响其社会结构的“诸葛治蜀”大幕,伴随着建安六年冬日的寒风,就此轰轰烈烈地拉开。

    接下来的日子,成都乃至整个益州,都陷入了一种不同于战争时期、却同样紧张而忙碌的节奏之中。一种新的、名为“变革”的张力,取代了往日的慵懒与因循。

    诸葛亮几乎是立刻投入了废寝忘食的工作状态。他本就以心思缜密、办事勤勉著称,此刻更是将这种特质发挥到了极致。他在原州牧府旁另辟了一处宽敞的院落作为处理政务的公廨,将其命名为“靖安堂”,取“绥靖地方,安定民生”之意。堂内日夜灯火通明,卷宗堆积如山,来自各郡县的文书、报表、讼状如同雪片般飞来。

    他的身影频繁出现在靖安堂那摆满卷宗的巨大书案后,手持朱笔,批阅文书,常常工作到深夜,侍从需要多次更换即将燃尽的灯烛;他也出现在都江堰那古老而宏大的水利工程现场,不顾冬季的寒风与湿滑,亲自勘察鱼嘴、飞沙堰、宝瓶口的损毁情况,与负责修缮的工官和老堰工细致讨论方案,那袭青衣在灰蒙蒙的天地间显得格外醒目;他甚至会出现在成都郊外的田埂上,不顾泥泞,查看冬小麦的长势,与老农攀谈,了解农具使用和赋税负担的真实情况……事必躬亲,细致入微。

    新政的触角,开始如同蜘蛛织网般,向益州的各个角落延伸。骑着快马、背着插有鸡毛信筒的胥吏,带着加盖了魏公大印和诸葛亮签押的新政告示,驰往各郡县,张贴在城门、市集等醒目之处,引来无数识字或不识字的百姓围观,议论纷纷;由“度田司”派出的、手持算盘、丈量绳索、图册的清丈小队,开始出现在成都周边乃至更远郡县的庄园田地里,他们冷漠而专业地丈量着每一块土地,登记着每一个田主的信息,引得许多豪强地主站在田埂上或躲在门缝后,用阴沉、怨恨、或恐惧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暗中咒骂之声不绝于耳;工房的官员则拿着诸葛亮的令牌,组织起大量的民夫,甚至动用了部分驻军,冒着严寒,开始清理都江堰主要渠道的淤沙,加固那些经历了数百年风雨的堤堰,号子声在岷江上空回荡;更有一些从北方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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