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低沉而恐怖的轰鸣,坚定不移地向着北方,向着袁绍最后的老巢,碾压而去。
接下来的数日,前方的战报如同雪片般,被浑身汗水的快马接连不断地送回刘湛的前进大营。徐晃、张辽率领的精锐骑兵,果然不负众望,如同最专业的猎手,死死咬住了袁绍那支已成惊弓之鸟的溃逃队伍。他们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不断发动迅猛而短促的袭击,如同群狼噬咬庞大的受伤野牛,每一次扑击,都从袁绍本已所剩无几的护卫力量上,撕扯下一块血肉。袁绍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路向北,经延津,过黎阳,目标明确地试图逃回他经营多年、视为最后壁垒的老巢——邺城。然而,兵败如山倒,树倒猢狲散。沿途那些昔日对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的郡县官吏和守将,此刻见袁绍大势已去,态度瞬间变得暧昧而冰冷。有的紧闭城门,任凭袁绍在城下如何呼喊,只以乱箭回应;有的则更加干脆,直接易帜,派出使者携带酒肉劳军,并向追击而来的刘湛部队表示归顺。昔日门生故吏遍布河北、号称“天下归心”的袁本初,此刻在逃亡路上,真真切切地尝尽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苦涩滋味。
这一日,一个关键性的消息终于传来。徐晃、张辽率领的追击前锋,历经数日不眠不休的衔尾追杀,终于在邺城以南百余里的洹水之畔,追上了袁绍及其最后的核心队伍,并将其团团围困。
时值深秋,洹水潺潺,水色因天空的阴霾而显得格外清寒透彻,如同一条冰冷的玉带,蜿蜒在枯黄萧瑟的原野之上。两岸的草木早已失去了夏日的葱茏,只剩下片片枯黄与败叶,在凄冷的秋风中瑟瑟发抖,一派英雄末路的悲凉景象。袁绍在仅存的千余忠心亲兵的拼死护卫下,被徐晃、张辽的骑兵铁桶般围困在一处背靠着一座低矮土山、前临洹水的绝地之中。连续多日不眠不休的亡命奔逃,巨大的精神压力以及对未来的彻底绝望,早已将这位曾经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河北之主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头发散乱,夹杂着灰土与草屑,曾经象征着他四世三公高贵身份的华美袍服,此刻已是污秽不堪,沾满了干涸的泥点、暗黑的血渍以及不知名的污迹。原本威严雍容的面容,此刻布满了惊恐、疲惫、悔恨以及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凉与灰败。他站在一辆车轮已有些破损、象征着最后尊严的战车上,望着四面合围、刀枪闪烁、杀气腾腾的敌军骑兵,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仿佛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边的邺城轮廓,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无尽悔恨与彻底绝望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天亡我也!非战之罪!天亡我也!”袁绍猛地仰起头,向着灰蒙蒙、仿佛对他阖上最后一道缝隙的天空,发出了一声嘶哑而充满不甘的悲鸣。这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在空旷的洹水河畔回荡,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无限凄凉。这一刻,他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画面:年少时在洛阳的意气风发,登高呼号、联合诸侯讨伐董卓时的领袖风范,吞并公孙瓒、统一河北时的志得意满,麾下谋臣如雨、猛将如云、带甲数十万的鼎盛辉煌……然而,这些画面最终都定格在了官渡之战前,田丰、沮授那苦苦劝阻、甚至以死相谏的忠直面孔,以及自己当时那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听信郭图、审配等人谗言的愚蠢和傲慢……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大势已去,回天乏术!
“袁本初!”徐晃立马阵前,手中开山大斧斜指,声如洪钟,震得一些残叶簌簌落下,“尔已山穷水尽,陷入绝地!此刻下马受降,或可保全性命,苟延残喘!若再负隅顽抗,唯有死路一条!何去何从,速速决断!”
袁绍身边,仅存的谋士审配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微微颤抖,他凑近袁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颤巍巍地劝道:“主公……主公!事已至此,人力难回天啊!不如……不如暂且忍辱负重,俯首请降,或可……或可保全有用之身,以待……以待天时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连他自己似乎都不相信这苍白无力的说辞。
“住口!”袁绍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猛虎,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向审配,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歇斯底里的光芒,他厉声打断,声音尖锐刺耳,“我袁本初!出身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名满天下,门生故吏遍及四海!岂能……岂能向刘湛那织席贩履之徒出身的小儿屈膝投降!辱没祖宗,贻笑万年!今日……今日唯有以死明志,保全名节!有死而已!”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拔出腰间那柄装饰华丽的佩剑,尽管手臂因为虚弱和激动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却依旧强撑着,将剑尖指向对面的敌军,试图维持他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尊严与体面。
张辽在阵前,冷眼看着袁绍这困兽犹斗的姿态,知道劝降已然无望,他缓缓举起手,正要下令麾下骑兵发起最后的、毁灭性的进攻,彻底结束这场追逐。
然而,异变陡生!
或许是连日奔逃耗尽了他的心力,或许是急怒攻心引动了早已潜伏的旧疾,又或许是这最后时刻的绝望与不甘彻底摧毁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只见袁绍猛地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由灰败转为一种极不正常的、妖异的潮红,他张口欲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口滚烫的、带着腥气的鲜血,“噗”地一声,如同红色的箭矢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将他胸前本就污秽的衣襟染得一片狼藉,触目惊心!他手中那柄象征着权力和身份的佩剑,“当啷”一声,无力地掉落在战车的木板之上,发出一声清脆而绝望的鸣响。随即,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口袋,眼睛向上一翻,身体软软地、毫无生气地向后倒去。
“主公!”
“父亲!”
身边的亲兵和恰好在这支最后队伍中的袁绍幼子顿时发出一片惊恐的哭喊,慌忙涌上前,七手八脚地扶住袁绍瘫软的身体。只见袁绍面如金纸,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嘴角还在不断溢出紫黑色的血沫,显然是在这连番致命打击下,急火攻心,旧疾如山洪般彻底爆发,已然到了油尽灯枯、回天乏术的地步。
“回……回……邺城……告诉……告诉谭儿、尚儿……替……替我……报……仇……”袁绍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断断续续地,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话语未尽,头颅猛地向旁一歪,便彻底没了声息。一双曾经睥睨天下的眼睛,此刻依旧圆睁着,空洞地望向灰蒙蒙、压抑无比的天空,充满了未尽的野心、滔天的悔恨以及彻底的不甘——死不瞑目。
曾经雄踞河北,虎视天下,一度被视为最有可能问鼎神器的诸侯霸主,袁绍,袁本初,竟以此种方式,如此潦草、如此不堪地,在荒凉的洹水河畔,结束了他充满矛盾与悲剧色彩的一生。
主帅既死,剩余的袁军残部本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彻底崩溃,最后一点抵抗意志
第四十七章 败袁绍-->>(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