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哥,你要是跟我提钱,就是打我的脸了。”张万年脸色一正,“我说了,这衣服,我不收钱。”
他看着李山河,缓缓说道:“但,我确实有一个条件。”
众人心头一紧,都看向他。
“我这手艺,传到我这,到阿炳那,估计就要断了。”张万年叹了口气,眼神里有些落寞,“我这一生,做了无数件衣服,送走了无数人。但这缂金锦,我只做这一次。”
“我的条件就是,等四位老人家百年之后,入殓穿衣时,必须由我,或者我的徒弟阿炳,亲自来给穿上。算是全了我们师徒,和这身衣服的缘分。”
他看着李山河,眼神郑重。
“山河兄弟,你,可愿意?”
这条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为钱,不为利,只为一份善缘,一份匠人对作品最后的尊重。
李山河沉默了片刻,随即对着张万年,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先生高义,晚辈……替家里长辈,谢过了!”
“这事,我应下了!”
“好!”张万年抚掌大笑,心情说不出的畅快。
“阿炳!”
“在,师父!”
“准备家伙,量身!”
接下来,就是整个福寿堂最核心,也是最神秘的环节——量身。
张万年没有用尺,而是拿出了一卷特制的红线。他让四位老人依次站好,然后口中念念有词,手指翻飞,用红线在老人身体的各个关键部位,如头顶、双肩、手腕、脚踝等,一一比量,每量一处,便在一个小本子上,用一种谁也看不懂的符号,飞快地记录下来。
整个过程,充满了仪式感。
李山河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点头。这才是真正的大师,举手投足,皆是规矩,皆是传承。
量完身,张万年将那两匹锦缎重新小心翼翼地收好。
“衣服做好,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期间要历经七道工序,一天都不能差。”他看着李山河,“四十九天后,你来取便可。”
事情,至此算是圆满落定。
李山河一家,婉拒了张万年留宿的好意,毕竟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
临走时,李山河将那个装着五百块钱的信封,悄悄塞到了阿炳的手里。
“老先生不收钱,是他的规矩。我不能让老先生白白辛苦,这是我的规矩。”李山河拍了拍阿炳的肩膀,“酒钱,菜钱,还有你和你师父的辛苦钱,都在里面了。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李山河。”
阿炳捧着那个沉甸甸的信封,看着李山河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觉得,这个叫李山河的年轻人,做事滴水不漏,恩威并施,实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