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费尽心机,将我逼到这个地步,不是为了接受我的投降。”陈庆之缓缓转过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没有绝望,只有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
“她是在教我。教我如何打一场,她想要的战争。”
“她在逼我,用我们战士的血,去铺就一条,通往她那个‘新世界’的,钢铁之路。”
“来人!”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喝道。
“传我命令!”
“全军,放弃所有幻想,立刻向淮水以北,全线战略转移!”
此令一出,指挥部内仅剩的几名将领,哗然一片。
“总司令!不可!”一名独臂将军激动地冲上前,“我们一退,南方的百姓怎么办?我们多年建立的根据地,就这么拱手让人吗?”
“是啊!总司令!我们宁愿战死,也绝不后退一步!”
“闭嘴!”陈庆之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那名独臂将军,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王海!你的胳膊是怎么断的?你忘了吗!”
“你想让你的兵,都跟你一样,在天上掉下来的铁疙瘩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地被炸成碎片吗?!”
“你所谓的‘战死’,是毫无意义的牺牲!你所谓的‘不退’,是拿战士们的命,去维护你那可悲的,匹夫之勇!”
“革命,不需要懦夫,但更不需要蠢货!”
一番话,骂得那独臂将军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了头。
陈庆之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
他知道,这个决定有多艰难,有多痛苦。
但他必须做。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冷酷。
“这是命令。”
“执行。”
……
淮水之畔,杀气冲天。
沐瑶的百万大军,陈兵南岸,黑色的共和国龙旗遮天蔽日。
然而,一连三日,大军竟无半分渡河的迹象,只是不断加固防线,仿佛要在此地安营扎寨,过个三年五载。
海州总督府,临时作战会议室。
气氛焦灼。
“总统!”新任第二十二野战军军长郭勋奇,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陈庆之主力已成惊弓之鸟,正仓皇北窜,我军士气如虹,正是一鼓作气,渡过淮水,直捣其老巢庆州的天赐良机!为何要在此地停滞不前?”
“郭军长所言极是!”另一名将领附和道,“我军有飞天神器,陈庆之的军队在我等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只需三日,末将愿为先锋,为总统一举拿下庆州!”
“请总统下令!我等愿为总统赴死!”
一时间,群情激昂,战意沸腾。
在他们看来,陈庆之的革命军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沐瑶的归来就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此刻不乘胜追击,简直是贻误战机。
“都说完了?”
主位上,沐瑶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轻轻吹了吹,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与会议室里火烧眉毛的气氛格格不入。
众将领被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噎了一下,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接话。
“庞万里,”沐瑶放下咖啡杯,终于抬起了那双深渊般的眼眸,“你来说说。”
被点到名的庞万里,自始至终都像一尊铁塔般立在沐瑶身后,此刻闻言,上前一步,瓮声瓮气地说道:“总统的决策,自有深意。我等,只需执行。”
“你这莽夫!”郭勋奇气结,“这是军国大事,岂能如此糊涂!”
沐瑶摆了摆手,示意庞万里退下。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战意昂扬的将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你们以为,战争是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军事地图前。
“是两军对垒,一决生死?是猛将冲阵,匹夫之勇?”
她摇了摇头,拿起一支红色的铅笔。
“不。”
“你们都不懂战争。”
“更不懂,战争经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