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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由哥哥”四字,曾是梅园夜雪,少女含羞带怯的低语。如今,却成了神魔降世,俯瞰蝼蚁的戏谑。
没有情分可言……
陈庆之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一紧,疼得他指尖都微微发白。
他仿佛又回到了海州港那个诀别的清晨,她踮起脚尖,印上那个苦涩而又坚定的吻,转身离去的背影,决绝得不留一丝余地。
她终究,还是变成了她自己口中那个,需要他去打败的“魔王”。
而且,比他想象中,更强大,更可怕。
指挥部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将领的目光,都汇聚在陈庆之那张俊朗却苍白的脸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看到了那份战报,看到了那张画像,更看到了那封从天而降的,带着无尽狂妄与羞辱的“血书”。
他们的统帅,此刻心中该是何等的惊涛骇浪?
沐瑶与陈庆之的过往,在共和国高层并非秘密。
也正因如此,这封信的杀伤力,远比千军万马更甚。它不仅是在宣战,更是在诛心。
“总司令……”一名将领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这……沐瑶妖妇,诡辩之术天下无双,她此番归来,声势浩大,我军……我军士气已然不稳,若再与她正面交锋,恐……”
“恐什么?”
陈庆之缓缓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那封血书带来的刺痛,已被他尽数敛入了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印着沐瑶笑颜的画像,连同那行刺目的血字,重新卷好,放入金属圆筒。动作轻柔,仿佛在收藏一件易碎的珍宝。
“她回来了,不是很好吗?”陈庆之环视众人,嘴角竟泛起一抹极淡的,无人能懂的笑意,“省得我们再打到海外去寻她。”
众人皆是一愣,完全没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
沐渊亭快步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却清亮得可怕的眼睛,心中忧虑更甚:“子由,不可意气用事!我那妹子……她早已不是当年的云娥了。她如今掌握的力量,已非凡人可以揣度。我们……”
“兄长。”陈庆之轻声唤道,目光落在了沐渊亭身上,那目光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记得,云娥妹妹远赴海外之前,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遥远的场景,声音变得有些飘忽。
“她说,让我坚守本心。无论将来时局如何变幻,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无论我们站在何等对立的立场,都万万不可动摇自己的道心。”
“她说,若有一天,我因她而动摇,那我便不配做她的对手,更不配……去建立那个她永远无法抵达的新世界。”
这番话,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此刻道出,指挥部内的将领们听得云里雾里,唯有沐渊亭,身躯剧震。
他猛地想起,自己“叛逃”至北境时,带给陈庆之的那本《钢铁的炼成》。扉页上,沐瑶以他的名义,写下的那句赠言。
——“献给所有被我牺牲的同志,以及,那个我永远无法抵达的新世界。”
原来……原来如此!
她早已预见了一切!她早已为陈庆之,为这场革命,铺好了这条满是荆棘与鲜血的道路!
她亲手将自己的兄长,自己的爱人,推向自己的对立面,逼着他们,用最残酷的方式成长,最终来打败自己!
这是何等冰冷而又伟大的牺牲!
沐渊亭只觉得一股寒意夹杂着滚烫的激流,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看着眼前这个依旧从容镇定的青年,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庆之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失态,他转过身,缓步走到那副巨大的地图前。
“她回来了,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带着神魔莫测之力。她要用恐惧与暴力,来碾碎我们的战士,来瓦解我们的人民。”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地图上那片广袤的赤色疆域。
“她是对的。”
“若我们的信仰,连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那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沙滩上的楼阁,风一吹,就散了。”
陈庆之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我们与她的战争,从今日起,才算真正开始。”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将领,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传我命令。”
“全军,停止向南推进,于汝宁府一线,构筑防线,就地休整。”
“明日清晨,卯时三刻,于叙州城中央广场,召集全城军民。”
“我要亲自,对他们讲话。”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皆是一凛。
亲自讲话?
讲什么?
如何用凡人的言语,去对抗神明的威光?如何用苍白的道理,去消解那从天而降,策反七十万大军的,活生生的神迹?
“子由!”沐渊亭回过神来,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你要说什么?如今民心惶惶,军心动荡,你……”
陈庆之没有回答。
他只是轻轻挣开沐渊亭的手,走到指挥部的窗边,推开了那扇雕花的木窗。
窗外,夜色已深。
叙州城内,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在寒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那是他和他麾下将士们,用无数牺牲换来的,一点点人间烟火。
他静静地看着那片灯火,看了很久很久。
……
卯时,天光未亮,晨雾未散。
叙州城,却已醒来。
中央广场之上,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尽头。
革命军的战士们,按建制排列,军容肃穆,手中的步枪却握得死紧,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惶惑。
广场四周,街道小巷,屋顶墙头,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安与恐惧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
神明归来的传说,像一场瘟疫,早已传遍了全城。
他们的统帅,要如何对抗一个活着的“神”?
当陈庆之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时,所有的嘈杂,瞬间平息。
他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在晨曦的微光中,温润如玉。
他没有佩剑,没有甲胄,更没有前呼后拥的亲兵。
他就那样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高台中央,仿佛一个即将赶考的普通书生。
台下,数十万军民,仰望着他。
他没有立刻开口。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或质朴,或迷茫的脸。
“我听说,”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清朗,
第206章 当年一无所有,却无所畏惧。如今有兵有将,有何畏惧?-->>(第1/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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