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粗糙的、满是风霜的皮肤,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剑,不是用来对着自己的。它应该指向的,是这个国家的敌人。你的命,也不是用来在耻辱中终结的。它应该在战场上,为共和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郭勋奇,你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这番话,如同一股暖流,又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灌入了郭勋奇的脑海。
他呆呆地看着沐瑶,看着她那张近在咫尺的、美得不似凡人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邃光芒。
她没有责骂他,没有惩罚他,甚至没有审判他。
她只是告诉他,他还是她的学生,还是她的将军,他……还有用。
这一刻,郭勋奇心中那座由耻辱和绝望筑成的高墙,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想要为眼前这个女人付出一切的狂热!
死,太容易了。
活着,背负着这份罪孽,用余生去战斗,去赎罪,才是对他最大的“恩赐”!
“总统……”郭勋奇张了张嘴,喉咙哽咽,已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沐瑶松开了手,缓缓直起身。
她不再看跪在地上的郭勋奇,仿佛已经完成了对一件工具的修复。她的目光,越过沉默的军阵,投向了数公里之外,联军后方那座戒备森严的,中军大帐的方向。
她的左手,微微抬起,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五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一股奇异的感应,在她心头浮现。
她能“看”到,那里,有两个生命体征,正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波动着。像两只躲在巢穴里,瑟瑟发抖的老鼠。
找到了。
“我的将军们!”
沐瑶的声音,陡然拔高,再次化作滚滚雷音,响彻云霄!
“我的士兵们!”
她猛地抬起手臂,食指如剑,遥遥指向了远方那座毫不起眼的大帐,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铁血的杀伐之气!
“还愣着干什么?!”
“将那两个窃取国家权力,煽动同胞相残,意图分裂共和国的祸国殃民之徒——”
“给 我 抓 起 来!”
最后五个字,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鼓,狠狠地擂在所有士兵的心上,点燃了他们心中刚刚被压抑下去的,狂热的火焰!
郭勋奇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福至心灵,立刻就明白了沐瑶的意思!
这是在给他机会!
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一个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自己耻辱的机会!
“是!!!”
他猛地从地上弹起,脸上所有的悲伤与懦弱,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猛虎出笼般的狰狞与狂热!
他甚至来不及去捡自己的指挥刀,只是转身,面向自己那支同样陷入呆滞的军队,用尽了胸腔里所有的空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第二十二野战军!全体将士!听我号令!”
“目标!中军大帐!”
“抓住叛徒孔云辉!刘相志!”
“为总统而战!为共和国而战!”
“杀——!!!”
一声“杀”字,吼得他声嘶力竭,青筋暴起!
这声咆哮,如同点燃火药桶的引信,瞬间引爆了整个战场!
“为总统而战!!”
“抓住叛徒!!”
“杀啊!!!”
七十万刚刚放下武器的大军,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灵魂。他们甚至来不及重新捡起自己的步枪,只是顺手抄起身边的任何东西——工兵铲、刺刀、甚至是石块——然后,猛地转过身,将那积攒了许久的怨气、迷茫,以及此刻被沐瑶点燃的狂热,化作滔天的杀意,扑向了他们身后,那个曾经发号施令的地方!
轰隆隆——
七十万人的冲锋,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大地在他们的脚下呻吟、颤抖。
那不再是军队,而是一片由愤怒与狂热组成的,黑色的,人力无法阻挡的,人肉海啸!
他们冲锋的目标,不再是海州城墙,而是他们曾经的统帅。
那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甚至盖过了天空之上,飞机引擎的轰鸣。
海州城墙上,庞万里和他麾下的五十万将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看到,那片刚刚还与他们不死不休的敌军,此刻却调转枪头,以一种比攻击他们时,还要疯狂十倍的姿态,冲向了自己的指挥部。
他们看到,郭勋奇像一头疯虎,冲在最前方,手中没有武器,只是用他那双铁拳,将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亲兵,活生生砸成肉泥。
他们看到,那座象征着联军最高权力的中军大帐,在那片黑色的浪潮面前,就如同一座小小的沙堡,瞬间就被吞噬,被撕裂,被踩得粉碎。
惨叫声,求饶声,从浪潮的中心传来,但很快,便被更狂热的喊杀声所淹没。
兵不血刃。
反掌之间,七十万敌军灰飞烟灭,甚至,变成了她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庞万里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站在战场中央,独自一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背影。
她黑色的戎装,在硝烟与狂风中猎猎作响。
她的身姿,依旧那般娇小。
但在庞万里的眼中,在这一刻,那道身影,却比身后的海州城墙,更雄伟。
比头顶的苍穹,更浩瀚。
他缓缓地,再一次,单膝跪地。
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忠诚。
而是源自一个凡人,对神明,最纯粹的,顶礼膜拜。
在他身后,五十万海州守军,也仿佛被传染了一般,齐刷刷地,再一次,单膝跪地。
整个海州城墙,黑压压跪倒一片。
战场之上,一边是七十万大军倒戈相向,自相残杀的血腥狂潮。
另一边,是五十万守军俯首跪拜,静默无声的虔诚朝圣。
而在这狂暴与静默的交界处,沐瑶,独自一人,负手而立。
她平静地注视着远方那场由她亲手点燃的风暴,脸上无悲无喜。
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出,早已写好了剧本的,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