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皇的大楼背后,阴暗狭窄的巷子里,衣衫褴褛的穷人蜷缩在角落,麻木地看着眼前这不属于他们的繁华。
巨大的贫富差距,像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刻在这座城市的每一寸肌理上。
陈庆之的世界,是平等的,但贫穷。
沐瑶的世界,是富有的,但不公。
弗拉保尔的心,陷入了更深的迷惘。
他们的使者身份,早已通过电报传达。
船一靠岸,便有官府的官员前来迎接。
迎接他们的是一辆加长的黑色轿车,内饰奢华,行驶平稳,将窗外的喧嚣隔绝开来。
“两位殿下,沐瑶大人正在等候你们。”前来迎接的官员彬彬有礼,说的是一口流利的天胡语。
轿车最终停在了一座宏伟的白色建筑前。
这座建筑融合了古典的廊柱与现代的巨大玻璃穹顶,门前是宽阔的广场和巨大的喷泉,荷枪实弹的卫兵穿着笔挺的墨绿色制服,神情冷峻,气势森严。
这里就是炎黄共和国的权力中枢——官府。
穿过漫长而安静的走廊,两旁的墙壁上挂着巨幅的油画,描绘着共和国成立以来的“光辉时刻”——沐瑶在承天门上宣告共和国诞生、第一艘钢铁军舰下水、第一条铁路通车……每一幅画,都充满了力量感和领袖崇拜的意味。
最终,他们被带到一扇巨大的雕花木门前。
官员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清冷而悦耳的女声:“请进。”
官员推开门,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却没有进去,而是恭敬地关上了门。
弗拉保尔深吸一口气,与妹妹对视一眼,迈步走进了这间传说中女领导的办公室。
办公室大得惊人。
一面是顶天立地的巨大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海州港的壮丽景色。
另一面墙,则是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书籍。
地上铺着厚厚的、带有异域风情的波斯地毯。然而,整个房间的布置却并不奢华,主色调是冷静的黑与白,充满了现代感和力量感。
那个传说中的女人,就坐在一张巨大的黑色办公桌后。
她没有像弗拉保尔想象中那样,穿着龙袍凤冠,或者雍容华贵的宫装。
她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女士西装套裙,领口系着一条简约的白色丝巾。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优美的天鹅颈。
她的美丽,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比传说中更加惊心动魄。
但那不是一种柔弱的、需要人怜惜的美。
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帝最杰出的雕塑,但那双深邃如夜空的凤眸里,却蕴含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和仿若实质的威压。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却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整个空间的绝对中心。
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黑洞,将所有的光线、空气、乃至人的心神,都牢牢地吸附过去。
这就是沐瑶。
“弗拉保尔王子,弗拉塔塔公主,欢迎来到海州。”沐瑶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公式化的微笑:“请坐。”
她的声音,和在门外听到的一样清冷,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人无法忽视。
弗拉保尔和弗拉塔塔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立刻有侍从送上两杯香气四溢的红茶。
沐瑶的目光在弗拉保尔和弗拉塔塔身上停留了片刻。
她的视线很平静,没有侵略性,却像最精密的仪器,在无声地扫描、解析。
她首先看向弗拉保尔。
这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五官轮廓深邃,带着天胡国人特有的高挺鼻梁与微卷的棕色头发,一双蓝色的眼眸如同北境冰封下的湖泊,冷静中藏着波澜。
他的英俊,不同于中原男子的温润或刚毅,是一种带着异域风情的、充满雕塑感的帅气。
接着,她的目光转向弗拉塔塔。
少女的美貌则如同草原上盛开的、带着露珠的野玫瑰,娇艳、灵动,充满了生命力。
她那双同样是蓝色的眼睛,却比她哥哥的要清澈得多,闪烁着未经世事磨砺的好奇与聪慧。
沐瑶的嘴角勾起的那抹微笑,弧度没有丝毫变化,但弗拉保尔却感觉,就在刚才那短短的一瞥之间,自己和妹妹仿佛已经被眼前这个女人彻底看透。
“我听过两位的大名,”沐瑶开口了,声音平易近人,仿佛在与许久未见的朋友闲聊:“天胡国是共和国的朋友,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之间的贸易往来,为北境的重建提供了巨大的帮助。作为共和国的总统,我代表南境,也代表整个共和国,向两位,以及天胡王陛下,表示诚挚的感谢。”
她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弗拉保尔兄妹的心湖,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想象过无数种见面的场景。
想象过沐瑶会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皇,用轻蔑的眼神审视他们。
想象过她会像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言语间充满了威胁与压迫。
甚至想象过她会直接质问他们资助其敌人的罪行。
但他们唯独没有想到,她会是如此的……客气。
这种平易近人的姿态,比任何盛气凌人的姿态都更让他们感到不安。
因为这代表着一种绝对的自信,一种根本不将他们放在对等位置上的、从容的掌控力。
弗拉保尔定了定神,他知道,自己不能被对方的节奏带着走。
他微微欠身,用同样彬彬有礼的语气回应道:“沐瑶总统言重了。天胡国与贵国的贸易,仅仅是基于互惠互利的原则。只是……有一点,我感到十分困惑。”
他抬起头,直视着沐瑶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据我所知,我们天胡国的商队,绝大多数的贸易对象,都是北境的陈庆之先生。从立场上来说,我们帮助的,应该是您的敌人。您……为何要感谢我们?”
这是一个尖锐的问题,直指双方关系中最核心的矛盾。
弗拉保尔相信,无论沐瑶如何回答,都必然会暴露出一丝真实的态度。
然而,沐瑶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她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赞许的微笑,仿佛在欣赏一个学生的敏锐。
“弗拉保尔王子,你的问题很好。”她坦然地说道:“没错,陈庆之先生与我在治国理念上存在着根本性的分歧,从政治路线上来说,我们是敌人。”
她稍稍停顿,端起桌上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优雅得如同教科书。
“但是,”她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静:“北境,也是炎黄共和国神圣而不可分割的领土。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也是我的同胞。我与陈庆之先生的矛盾,是路线之争,是兄弟之争,是决定这个国家未来走向的内部矛盾。”
第139章 虽有分歧,但说到底,还是一家人-->>(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