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陈庆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这黎民百姓,又该怎么办?”
“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中的惊骇与迷茫,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可以为了她,与天下为敌。
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这个天下,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沐瑶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焦躁,看着他挣扎。
陈庆之的问题,也是她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系统给的任务是“革命”。
但革命之后呢?
建立一个怎样的新世界?
她脑中有无数前世的蓝本,但没有一个,可以完美地套用在这个时代。
她需要摸索。
她需要一个同路人。
而眼前的陈庆之,就是她选定的第一个火种。
她必须说服他。
不是用他们之间的旧情,而是用一个足以让他信服的,未来的蓝图。
许久。
在陈庆之几乎要被自己的焦虑逼疯的时候,沐瑶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与沉着。
“子由哥哥。”
陈庆之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回过头,看向她。
“你觉得,皇帝,是个好东西吗?”沐瑶问。
陈庆之愣住了。
“远的不说,就说萧景南。”
“他为了一个女人,就能逼死自己的亲兄弟。他为了巩固皇权,就能滥杀功臣。”
“再说萧逸尘。”
“他才坐上那把椅子几天?他就已经忘了,是谁把他推上去的。他就已经开始猜忌,开始清除他眼中的威胁。”
“他今天能把你我二人,一个困于深宫,一个远放边疆。明天,他就能为了他所谓的江山永固,杀掉任何一个他觉得碍眼的人。”
沐瑶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
“一个人的喜怒,决定千万人的生死。”
“一个人的好恶,决定天下的兴衰。”
“你觉得,这样的制度,对吗?”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陈庆之的心上。
他对不上来。
因为她说的,全都是事实。
他亲眼见证了萧景南的昏聩,也亲身感受了萧逸尘的凉薄。
那把龙椅,是一个会吞噬人性的怪物。
“可……可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啊……”陈庆之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
“向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又是这句话。
和那日在景阳宫中,质问萧逸尘的话,一模一样。
陈庆之彻底沉默了。
他感觉自己脑中那根名为“常理”的弦,被彻底拨乱了。
他从小建立起来的整个世界,正在眼前这个女子的三言两语之间,分崩离析。
沐瑶知道,火候到了。
她必须给他,一个全新的,能够替代旧世界的答案。
“君王,可以有。”
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
陈庆之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但是,他的权力,必须被关进笼子里。”
“什么笼子?”陈庆之追问。
“法律。”
沐瑶吐出两个字。
“立一部至高无上的法,这部法,由天下人共同制定。从今往后,无论是皇帝,还是百姓,都必须遵守这部法。”
“皇帝犯法,与庶民同罪。”
“皇帝不再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他只是国家的一个象征,一个代表。”
陈庆之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
“那……谁来治理国家?”
“一个内阁。”沐瑶的思路,越来越清晰:“由一群最聪明,最有能力的人,组成一个团队,来代替皇帝,处理国家的日常事务。”
“这个内阁的成员,不再由皇帝一人任命,而是通过某种公平的方式,选举出来。”
“他们要对谁负责?”
“对法律负责,也对天下人负责。”
“如果他们做的不好,或者贪赃枉法呢?”
“那就换掉他们。”沐瑶的回答,斩钉截铁:“通过同样的选举方式,让更有能力的人,来取代他们。”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陈庆之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沐瑶所描述的这个世界,是他闻所未闻,想都未曾想过的。
皇帝,只是象征。
权力,关进笼子。
法律,至高无上。
内阁,选举产生。
这……这还是大周吗?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世界吗?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这……这个制度,叫什么?”他艰难地问。
沐瑶沉思了片刻。
她知道,她必须给这个全新的制度,起一个能让这个时代的人理解,并接受的名字。
“君主立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