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愣住,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堆着茫然。刘威斌挠了挠后脑勺,盯着地面仔细回想片刻:“刚才在人民路分岔口,她还跟在后面呢,怎么转头就没影了?”
“会不会是走散了?” 有人压低声音嘀咕,“夜里路黑,巷子里又绕,说不定迷路了?”
宁小红的心 “咯噔” 一下提了起来,眉头拧得更紧,声音不自觉拔高:“她一个女人家,还背着个小的,怎么敢单独走?”
众人被她问得语塞,纷纷低头咂摸记忆,现场只剩急促的呼吸声,夜色里的焦灼又浓了几分。
此时的肖童正贴在汽车站后门车辆进出口的水泥柱后,整个人隐没在沉沉的黑暗里,背在胸前的孩子睡得安稳。她远远望去,一群人在路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目光齐刷刷钉在那个一夜搭成的彩钢棚上,还时不时在汽车站和粮库之间来回踱步,神色凝重得让人发紧。
忽然,停在广场边的三轮车和面包车同时启动,引擎的轰鸣声突然炸响,打破了夜的死寂。刺眼的远光像利剑般划破黑暗,车辆稳稳驶向金山路,随后依次排开,形成一道整齐的封锁线,将路口牢牢堵死。
“前面施工,过往车辆行人请绕行!” “施工绕行” 的警示牌,往前后路段各摆了两排,动作干脆利落。
“到底搞不搞?” 精瘦哥晃着削瘦的肩膀凑过来,双手插在裤兜里,脚还轻轻点着地,语气里满是不耐烦,“熬夜干私活,加班费可不能少。明天工地上还有正活,耽误不起。”
“等他们走了就拆,再等一下。” 汤老板牙关紧咬,语气压得极低,眼神阴鸷地死死锁着远处亮灯的棚子,腮帮子微微鼓动。
“加三千块。” 精瘦哥直截了当,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怎么不去抢!” 汤老板猛地转头,眼底冒着火,语气里满是火气。
“老子带了三十个人,熬夜每人补一百块工钱,夜餐补贴加每人一包烟共三十块,这就是三千九。” 精瘦哥脸上没半点波澜,指尖在掌心轻轻敲着数,一笔一笔算得清楚,“之前说好的两千,加起来凑个整,六千。先给钱,再干活。”
停在路边的面包车里,几个工人歪头侧靠在座椅上,睡得正沉,呼噜声此起彼伏,与车外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精瘦哥没耐心在原地耗着,双手插兜来回踱步,一会踮脚望向远处封锁路口的人群,眼神里满是盘算;一会停下脚步,指尖捻着衣角,慢悠悠地盘算着加价的筹码,脸上挂着一丝笃定的精明。
肖童隐在暗处,忽然想起刚才精瘦哥和汤老板的交谈 他们说的是灵川宝盖山村和邵东两塘的方言,她从小听惯了,听得一字不落。“看这情形,今晚肯定拆不了了。” 她心里暗自琢磨,又忍不住嘀咕,“这个精瘦哥,倒真是有点名堂。”
心里有了底,肖童攥了攥背上孩子的衣角,从黑暗里挪出来。刚走到路边,就和迎面而来的汤老板打了个照面。“哎哟,老同学,这么晚了你怎么也在这儿?” 肖童眉眼弯弯,堆起自然又热络的笑意,主动开口招呼。
“吃个粉,这就准备回去了。” 汤老板眼神飞快扫过她背上的孩子,闪烁了一下,语气含糊地应了句,脚步没停,两人一错身就擦了过去。
“肖童!你去哪儿了?可把我们急坏了!”刚到金源城门口,刘威斌快步冲过来,上下打量着她和孩子,见两人都安好,才松了口气,“师傅和师娘都在等你,生怕你出什么事。”
肖童笑着拍了拍胸前的孩子,解释道:“刚才在汽车站那边看了会儿热闹,知道今晚棚子拆不成,就想着早点回去。”
“拆不成?”刘威斌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听到什么了?”
“有精瘦哥搅和拆不了的,”肖童神秘的说着,脚步没停,“你回去跟师傅说一声,我回家了。”
夜色里的风好像都比刚才软了些,方才飘在空气里的焦灼感,正顺着路边的路灯光影一点点散去。肖童知道那个精瘦哥说不定能和她的老同学一直搅和到天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