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冲出,化作一道流光就要遁走。
元婴出逃!
这是元婴修士最后的保命手段!
舍弃肉身,以元婴之体远遁,只要元婴不灭,就有夺舍重生、东山再起的机会!
然而,剑光余势不减,在劈开赤霄棺椁后,继续斩落!
“不——!!!”
赤炎真君的肉身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随即被剑光淹没,化作漫天血雾。
一剑!
仅仅一剑!
元婴初期的赤炎真君肉身,连同他的本命尸傀、护宗灵宝、护宗大阵,尽数灰飞烟灭!
剑光继续向下,劈过整个旱魁宗山门。
所过之处,宫殿楼阁尽数崩塌,山峦被劈开深不见底的沟壑,那些刚刚集结起来的旱魁宗弟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剑光中化为齑粉。
“老祖——救命啊!!”
“不!我不想死!!”
“这到底是什么……”
“天罚……这是天罚!!”
“逃!快逃啊!”
“老祖,救我!”有结丹长老绝望呼喊,但话音未落,便被剑光吞没。
整个旱魁宗,从山门主殿到外围阵法,从元婴到炼气弟子,无一幸免!
剑光覆盖的范围太广了,速度太快了,即便有人想逃,也根本来不及。
几个呼吸后,剑光消散。
原本煞气冲天的旱岭,此刻已是一片死寂。
大地被劈出一道长达数十万里的巨大沟壑,深不见底。
旱魁宗的山门化作废墟,残垣断壁间,隐约可见一些法宝碎片和焦黑的尸骸。
只有一道微弱的火红色流光,在剑光消散的瞬间,悄无声息遁入了虚空。
那是赤炎真君的元婴,逃过一劫。
此刻,这三寸高的元婴之体,正拼命向虚空深处遁走。
虚空之中,并非真正的空无一物。这里是现实世界的夹层,充斥着混乱的空间乱流和狂暴的虚空能量。
普通修士进入虚空,瞬间就会被撕碎,只有元婴修士凭借元婴的特殊性,才能短暂在此生存。
火红色的元婴此刻只有三寸高,原本凝实的身躯变得虚幻透明,表面的火焰黯淡无光。
元婴的小脸上写后怕,回头望向现实世界的方向,眼中全是骇然。
“大恐怖……大恐怖啊!”
“老夫修道八百余载,见过元婴修士十九位,甚至与元婴中期的血尸老祖交过手……但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剑修!”
“那一剑……绝对有元婴后期,不,甚至是巅峰!”
元婴一边在虚空中疯狂逃遁,一边喃喃自语:“周边三国,何时出了这样一位剑道大能?莫非是来自东域圣地的巡天使?”
“不管是谁,此地绝不可久留!必须尽快逃离这片区域,越远越好!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肉身夺舍!元婴暴露在虚空中,每时每刻都在消耗本源!拖不得!”
然而,就在这火红元婴不惜本源、仓皇逃窜之际。
前方的虚空突然泛起涟漪。
一只巨手从虚空中探出。
手掌巨大无比,能握住日月星辰,轻轻一捞,就将火红元婴牢牢抓在掌心。
“什么?!”
赤焰元婴惊恐尖叫,拼命挣扎,但那只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
“这位前辈,小道知错了!小道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前辈,请前辈高抬贵手,饶小道一命!”元婴连连求饶,声音凄惨。
“小道愿意献出毕生积蓄,愿意为前辈做牛做马,愿意签订魂契永世为奴!只求前辈饶我一命!”
见巨手主人没有反应,元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前辈若是逼急了,小道也只能自爆元婴了!元婴自爆的威力,足以撕裂虚空,便是前辈修为通天,恐怕也要受些损伤!不如放小道离去,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巨手主人依旧没有搭理他。
一张金色的符箓从虚空中飘出,符箓上绘着密密麻麻的封印符文,散发出镇压一切的气息。
符箓轻飘飘落在元婴身上,瞬间化作无数金色锁链,将元婴牢牢禁锢。
“什么?!四阶禁灵符?!”元婴终于彻底绝望。
四阶禁灵符,专门用来禁锢元婴修士的符箓,一旦被贴上,元婴与天地灵气的联系就会被彻底切断,连自爆都做不到!
这种符箓炼制极难,材料珍贵,便是元婴修士也不一定拥有。
大手主人依旧沉默。
接着,一股神识侵入元婴,粗暴翻找着记忆。
那神识强大到不可思议,元婴初期的神识在其面前如同赤裸的婴儿,毫无抵抗之力。
“前辈饶命!饶命啊!!”
元婴发出凄厉的哀嚎,那神识翻找记忆的过程,如同将灵魂一寸寸撕裂,痛苦到极致。
赤炎真君八百年的人生经历。
从凡人孩童到宗门杂役,从外门弟子到内门天骄,从结丹长老到元婴老祖。
他修炼过的功法、掌握的神通、结交的人脉、知道的秘密。
旱魁宗的传承、宝库的位置、盟友的名单、仇敌的信息……
所有的记忆都被翻找出来,如同书籍般被一页页翻阅。
无人理会他的求饶。
许久之后,神识退去。
元婴已经变得无比虚幻,好似随时会消散。
记忆被强行翻找,对他的本源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伤,即便现在放他走,他也活不过三日了。
巨手主人似乎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再犹豫。
五指,轻轻合拢。
“不——!!!吾不甘!吾乃元婴老祖,寿逾数千载,怎可陨落于此?!饶……啊——!!!”
伴随着最后一声不甘的惨叫,火红元婴如同泡沫般破碎,化作点点灵光,消散在虚空之中。
元婴陨落。
一位修行了数百载,历经无数劫难,方才登临此界高阶之列的元婴修士,就此彻底身死道消,神魂俱灭。
现实世界中,旱岭上空突然出现异象。
原本渐渐散去的乌云重新汇聚,但这一次不再是阴沉的雨云!
天空中响起阵阵仙乐,有金花虚影飘落,有瑞兽虚影奔走,有无尽灵气从虚空中涌出,化作灵雨洒落大地。
这是元婴修士陨落时的天地异象!
一位元婴修士的死亡,意味着天地间少了一份强大的本源,这些本源散归天地,会引发灵气潮汐,滋润万物。
灵雨落下,浇灌在旱岭焦土之上。
奇迹发生了。
干裂的大地开始软化,焦黑的土壤重新变得黝黑肥沃,裂缝中钻出点点绿芽,那是被旱煞之气压抑了数十年的草木种子,此刻终于得到了生机。
万物,开始复苏。
……
与此同时,苍穹之上,那只无形的巨手再次轻轻一挥。
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已成为废墟和天堑的旱岭山门核心区域。
顿时,无数光点从残垣断壁,从地宫深处,从尚未完全崩塌的秘库中漂浮而起。
有被封禁在玉盒中的灵药,有闪烁着各色宝光的矿石材料,有成堆码放的中品、上品灵石,有记录着功法的玉简,有品阶不一的法器、法宝,甚至有几件气息晦涩,显然是宗门重宝的物件……旱魁宗积累,其精华部分,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收取。
所有有价值的资产,化作一道道流光,飞向高空,没入那无形大手主人所持有的、某个空间巨大的储物法宝之中,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虚空中的异样波动缓缓平复,那只无形大手也悄然隐去,好似从未出现过。
天空中,乌云重新汇聚,暴雨再次落下。
这一次,再也没有旱煞之气阻挡,雨水尽情浇灌在这片干涸了数十年的土地上。
雨幕深处,极高远的苍穹上,一道微不可察的紫色流光,在云层缝隙中一闪而逝,眨眼间便已消失在天际尽头,了无痕迹。
……
直到许久之后,才有附近的小宗门修士战战兢兢前来查探。
当他们看到旱魁宗整个山门地景象时,无不骇然失色。
整个旱岭几乎劈成两半、深不见底、两侧光滑如镜、绵延数十万里的巨大峡谷。
曾经煞气冲天、殿宇连绵、禁制森严的旱魃宗山门,如今已是一片死寂的废墟。
“一……一剑……仅仅一剑……就灭了旱傀宗满门?!”
“旱魁宗……完了!真的完了!山门都没了!”
“赤炎真君……那位凶名赫赫的元婴老祖……也死了!刚才那天地异象,分明是元婴陨落的征兆!”
“那沟壑……我的天,这真的是人力所能为的吗?”
“到底……到底是什么人做的?太可怕了!太恐怖了!”
“快走!此地不可久留!无论出手的是谁,都不是我们能窥探的!”
消息如野火般传开,周边数十个宗门震动。
一个雄踞岭梅国、威震一方的元婴魔道宗门,竟在一日之间,被人一剑覆灭,连元婴老祖都未能幸免,身死道消!
所有听到消息的势力,无论正邪,无论大小,无不震动惊惧,纷纷加强戒备,暗中打听,整个区域的势力格局和气氛,都为之一变。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有些底线,碰不得,有些存在,惹不起。
……
而此刻,在距离旱岭百万里之外的高空中,一艘紫色飞舟正静静飞行。
舟舱内,安静无声。
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自窗外一闪而入,无声无息没入韩阳的丹田,正是他那柄本命飞剑【十五】
“旱魁宗以生人炼尸,以怨气养煞,荼毒赤地数十年,致使百万里焦土,生灵涂炭。”
“天道虽有常,然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于细微处,亦有不察之时。”
“今日一剑斩之,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事实上,对他而言,或许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他所承之青莲剑道,修的是君子之剑,养的是浩然之气。
何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见不平事,当拔剑遇该杀人,当斩之。
恩也好,仇也罢,剑修行事,何须那般多弯弯绕绕,无需太多权衡,不必太多顾虑,心之所向,剑之所往。
于剑修而言,但求念头通达,但求无愧本心。恩快意仇,遇到不平事直接斩就是了。
一个元婴初期修士?
杀鸡而已。
……
一个月后。
韩阳一行人通过传送阵,已接连穿越了多个地域。
期间停留的,大多是资源相对丰富,秩序相对完善的上等修真国里的大型仙城枢纽。
这些仙城往往气势恢宏,护城大阵光芒流转,街市间修士往来如织,商铺林立,看似一片繁华景象。
然而,即便主要路线避开了最混乱的区域,沿途所见所闻,依旧让韩阳这位久居吴越白云宗,见惯了相对平和秩序的元婴真君,确实感受到了修真界残酷的另一面。
有些地域,是魔道宗门直接掌控,如同之前所见,视凡人为资粮、矿藏,予取予求,血腥而直接。
修士之间也全无信任可言,为了一件宝物、一门功法,同门相残、师徒反目屡见不鲜,甚至在仙城之中也常爆发死斗,事后往往无人追究。
有些修真国则位于临近强大妖国的边境地带,战争阴云常年笼罩。
烽火时起,城池堡垒林立,修士军队与妖族大军厮杀不断,山河染血,生灵涂炭。
他在高空中远眺,曾见巨妖法相顶天立地,妖气冲霄。
亦见人族战阵光芒璀璨,剑气纵横。
每一次冲突,都意味着无数修士生命的消逝。
越往西行,越是深入东域复杂地带的腹地,所见景象便越是触目惊心。
魔灾肆虐处,万里焦土,生灵绝迹。人祸频发地,尸骸枕藉,易子而食。
更有大妖横行,视人族为血食或奴仆。
妖族的踪迹便越是频繁和强大。
时常能见到体形如山、妖气冲天的巨妖横行原野,吞噬生灵,摧毁村镇。
所谓的仙门往往只能据守核心灵地,对于边缘地带的凡人苦难,大多无暇顾及或不愿耗费力量。
他听过一座凡人城镇被一头路过的高阶妖兽轻易摧毁,幸存者寥寥。
也听说过某些区域,人族甚至需要定期向强大的妖族部落“进贡”,以求短暂安宁。
这一路行来,韩阳沉默的时候,明显多了许多。
他站在一处仙城的传送阵外,望着那些眼神或麻木,或惶恐,或充满求生欲望的底层修士。
“仙道如此……”
他心中默念,并非疑问,而是陈述。
长生路上,尸骨为阶。
大道争锋,余波便可碾碎亿万蝼蚁。
这并非虚言,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光鲜的宗门、繁华的仙城、令人向往的飞天遁地、移山倒海之能……其背后,是更加黑暗的阴影与代价。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仙凡之隔,竟至于斯……民生凋敝,哀鸿遍野。”他轻轻叹了口气。
负责维护传送阵的一位年老修士,好意提醒道:
“前辈,再往西去,可要万分小心了。”
“前方不远,便是雷泽了,那可是真正的大妖盘踞之地!听说里面盘踞着不止一位妖王,甚至深处还有妖皇统御!”
“那是我们人族的禁区,谁都不敢轻易踏足!雷泽妖族凶悍无比,视我等为血食奴仆,前辈若无事,最好还是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