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你们查了这么久,既无法证实纥干承基所言为真,也无法证实其所言为假?”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长孙无忌躬身道:“陛下明鉴,目前情况确实如此。纥干承基的供词有其内在逻辑,并非空穴来风,但确无旁证支撑。”
“而东宫方面,干净得……令人无从下手。”
“干净得令人无从下手……”
李世民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语气莫测。
他挥了挥手,“朕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此事,容朕再想想。”
“臣等告退。”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行礼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侧殿。
这个案子,如同一个泥潭,深不见底,稍有不慎,便会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殿内,李世民良久未动。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的调查结果,既在他的预料之中,又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
没有确凿证据,这似乎是太子最好的保护伞。
但那个“干净得令人无从下手”,反而更像是一种精心处理后的结果。
难道真如纥干承基所说,太子在遣散他们时,就已经抹去了一切痕迹?
如果太子真的做过那些事,那他事后如此谨慎地消除证据,其心机之深,岂不更加可怕?
如果太子没做过,那纥干承基为何要攀诬储君?
其动机何在?
各种念头在李世民脑海中翻滚、碰撞。
他感觉事情仿佛被一层迷雾笼罩,看似清晰,却又处处透着诡异。
最终,他下定了决心。
有些话,他必须亲自问一问那个儿子。
“王德,”他沉声唤道,“去东宫,传太子即刻来见朕。”
“遵旨。”王德应声而去。
约莫一炷香后,李承乾的身影出现在两仪殿外。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殿内。
殿内只点了几盏灯,光线昏暗,李世民坐在御案后,面容在阴影中显得有些模糊。
“儿臣参见父皇。”
李承乾依礼参拜,声音平稳。
“平身。”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李承乾站起身,垂手立于殿中,等待着。
他知道父皇为何召见他,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
“高明,”李世民没有绕圈子,直接开口,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纥干承基,你可还记得此人?”
李承乾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思索之色,随即点头。
“回父皇,儿臣记得。此人曾是东宫一名侍卫,因其性情彪悍,不安于位。”
“且……且曾向儿臣表露过一些过于激烈的‘效忠’之言,儿臣觉得此类人留在身边恐生事端,便于去年四月左右,赐其金帛,将其遣散出东宫了。”
“此后,再未见过此人。”
他的回答流畅自然,与之前调查得到的“纥干承基去年四月离开东宫”的信息吻合。
“哦?仅是觉得其不安于位,便遣散了?”
李世民语气平淡地追问。
“据朕所知,东宫侍卫众多,性情各异者亦不在少数,为何独独遣散他?”
李承乾微微蹙眉,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不解,但还是恭敬地回答。
“父皇明鉴,东宫侍卫确有其职责所在,然纥干承基此人,不止是性情问题。”
“他曾私下对儿臣言道,愿为儿臣做任何事,哪怕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儿臣身为储君,行止当光明磊落,岂能容留此等心存妄念、意图怂恿主上行不义之事之徒在身边?”
“故而当机立断,将其遣散,以绝后患。”
他解释得合情合理,将一个警惕性高、恪守本分的储君形象勾勒出来。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严厉。
“那他指控你曾派他行刺魏王李泰与太子左庶子于志宁,你又作何解释?!”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李世民,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
“父皇!儿臣……儿臣从未做过此等丧心病狂之事!青雀是儿臣的亲弟弟!于师是教导儿臣的师傅!”
“儿臣岂会……岂会派人去行刺他们?这简直是荒谬!是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