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窦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可怕的场景。
“那将不再是简单的饥荒,而是信任的彻底崩塌!民怨沸腾,之前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骚乱!”
“殿下,届时我们手中若无粮,拿什么去安抚?拿什么去平息?朝廷威信,东宫信誉,将荡然无存,受损之严重,远非一时一地之饥馑可比啊!”
窦静说完,深深躬身,几乎将头埋到地上。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凝重至极的神色。
窦静所言,句句在理,字字诛心。
他们不是不想快,而是这“快”的代价,可能是他们、乃至整个朝廷都无法承受的。
王琮也深吸一口气,出列附和。
“殿下,窦詹事所言,实是老成谋国之言。十日之期,确如悬崖走马,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臣附议,此期……当延后。”
张郎中等其他官员也纷纷躬身:“臣等附议!”
“殿下,稳妥为上啊!”
一边是迫在眉睫的生死,一边是可能引发更大灾难的风险。
这抉择,太沉重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人群,再次落在了李逸尘身上。
李逸尘感受到太子的目光,知道此刻必须给出一个既能稳定人心,又相对可行的方案。
他再次躬身,声音平稳地开口,打破了僵局。
“殿下,诸位大人所虑极是。十日之期,确乎冒险。然,民心似水,宜疏不宜堵,既已起意承诺,骤然取消或含糊其辞,亦会令人生疑。”
他话锋一转:“不若,取其中道。将期限定为……二十日。”
“二十日?”众人一怔,看向李逸尘。
“是,二十日。”李逸尘解释道,“相较于十日,二十日给予粮商反应、运输的时间更为充裕,大大降低了失期的风险。”
“而对于灾民而言,有一个明确且相对‘可靠’的盼头,总比漫无目的的绝望等待要好。”
“我们可对外宣称,朝廷已动用八方之力,紧急调运粮秣,因路途遥远,确保二十日内必达。”
“同时,辅以我们自身的以盐易粮、将这二十日填充起来,让百姓看到朝廷一直在行动,并非空等。”
他看向窦静和王琮:“窦大人,王大人,二十日之期,是否更为稳妥一些?”
窦静沉吟片刻,与王琮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点头。
“二十日……虽仍显紧迫,但确实比十日从容许多,粮商运作、路途周转,大致可期。若调度得力,并非没有可能。”
王琮也道:“二十日,风险可控。且如李伴读所言,有此明确期限,可安民心,便于我等在此期间推行其他赈济手段。”
李承乾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
他知道,这或许是当前情况下,既能尽可能快,又能最大限度规避风险的最佳选择了。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声音恢复了帝储的沉稳与威仪。
“好!便依诸位所议,期限定为二十日!”
“窦静!”李承乾继续点将。
“臣在!”
“你总揽此次以盐易粮及后续宣传事宜!挑选机敏能干之属官、侍卫,分组编队,持精盐样本及新拟告示,明日天一亮,便给孤挨家挨户地去宣传!”
“不仅要让掖县城内人尽皆知,还要将消息尽可能扩散到周边乡镇、乃至流民聚集之处!”
“告诉他们,朝廷没有忘记他们!太子没有忘记他们!二十日内,粮食必到!”
“在此之前,可用存粮兑换上好精盐。”
……
翌日,清晨。
当第一缕微光勉强驱散掖县上空的阴霾时,一队队身穿东宫服饰或低级官袍的属官、胥吏,在精锐侍卫的护卫下,敲响了城中尚且完好的里坊门户,走向了城外灾民聚集的区域。
窦静亲自带队,前往城内原先富户聚居、可能尚有藏粮的区域。
他来到一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前,示意侍卫上前叩响门环。
良久,门扉才拉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双警惕而浑浊的眼睛。
“你们……你们是?”一个苍老的声音颤抖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