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走出通道,权至龙拉着李艺率推开工作室。
李艺率:“接下来还有工作吗?”
“没有,”他取下外套和车钥匙,又反手锁上门——
“回家吧。”
墨色已经渐渐铺展在城市上空,晚风从敞开的窗缝间穿入。走廊通道暖黄色灯光落在他的眉眼间,光点在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上方闪烁跳跃,浮浮沉沉。
好奇怪,
这太奇怪了。
明明已经交往了很久,最亲密的事情也记不清做过了多少次。可偏偏在这一刻对上权至龙的视线,被那目光熨烫过一遍以后,她还是会忍不住心悸一样整个人失序慌乱起来。
大概是他在这样一个平常的瞬间看上去太过温柔了吧……感受着侧脸滚烫的血液跳动,李艺率垂下眼睑抿了抿唇。“哦、哦……”
“那回去吧。”
*
坐在客厅里盯着电视机吃饭的间隙两人又闲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他们从高中起就一起吃了很多次饭,因此没有刻板印象中的那些餐桌规矩。加上李艺率实在是吃饭困难,当然乐意多找找话题来分散注意力悄悄“耍赖”。
大概是这场风波的走向实在是太过无厘头,因此李艺率也皱起眉很有些苦恼的模样:
“不应该啊,哪怕是公司间的竞争也不该是这样的。”
娱乐行业中的商业竞争,对舆论走向的控制和抹黑当然常见,但这样血洗舆论场,转眼就控制风向的速度实在有些不合常理,这也是让李艺率感到困惑的地方——如果是同行竞争打压,不应该是无差别扫射整个YG吗?干嘛偏偏揪着权至龙一个人不放?
说着,她皱眉又打量了身边扒着饭看上去软作一团好脾气极了的傻瓜,“小权你这家伙……该不会是在夜店里玩的时候得罪什么人了吧?帮派大佬什么的……”
权至龙:“……???”
他瞪圆了不大的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啊!!”
说真的,这家伙能不能别总是把电视剧里的剧情代入现实啊!权至龙侧过脸悄悄翻了个白眼。
可这不应该啊……李艺率叼着汤勺皱眉陷入沉思。
大概是她这副苦恼的模样实在太过认真可爱了,权至龙将盘子往她跟前推了推,又把从他腋下探出脑袋讨食的小狗推远了些,也跟着回忆起来——
“对了,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有一次在夜店里碰到你小时候的邻居这件事吗?”
记忆不断深入,甚至追溯到了去年。
当时那个叼着香烟,吐出烟雾,那张写满轻挑和漫不经心的脸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啊,是具雅拉啊。
随着权至龙的提醒,李艺率皱着眉又回忆起了这个让她觉得讨厌的人,“她?”
“对……其实当时我有一件事情没告诉你,”权至龙在心里轻叹,颇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抿抿唇以后又接着说到,“当时她和我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要和你走得太近,这是她的忠告。’”
将这件事再度提起,权至龙迟疑了一瞬,心里很有些自责,其实那个时候他不应该因为心里小小的别扭刻意隐瞒的。
然而李艺率只是冲他弯了弯眼睛,摇着头脸上写满笃定:“不是她。”
权至龙:“……?”
真的假的啊。现在仔细回忆起来,当时那个人说话的神态实在是有点可疑啊。
而且明明每次提起具雅拉时,李艺率总是一副嫌弃讨厌把她当成仇敌的模样,怎么偏偏现在就这么果断地否定了?
因为如果只是单纯为了针对她给她找不痛快的话,具雅拉有无数个其他的办法啊……虽然李艺率对具雅拉的观感很复杂,但总的来说,这是个和她哥哥一样,在李艺率青春期以前不算长的记忆里,带来过快乐也带给过无数糟糕过去的人。
虽然这么说实在很有些矛盾,但……好像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曾经出现过那种会让人感到苦恼,但始终无法摆脱的朋友——如果没有发生那场意外的话,她们两人大概还是会像最了解彼此的仇敌一样,见了面就阴阳怪气,背地里始终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的。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话。
可现在再回头聊这些幼稚的往事显然是无意义的,因此李艺率只是翘起嘴角发出了阴阳怪气的声音:“啧啧,小权,你还是不懂呀——”
“像我们这种二世祖,想给人找不痛快的办法多得是,这种实在是太小儿科啦~”
归根结底,特意找权至龙麻烦这种事,根本不足以让李艺率感到痛苦——因此这当然不会是具雅拉想要的。
权至龙:“…………”
他深吸一口气,额角青筋直跳:“之前和她碰面的时候我在心里偷偷想着,你和她看起来根本不一样……说真的,我现在已经有点后悔当时会这么想了。”
这副无法无天的姿态不是完全没两样嘛!
然而李艺率只是捏着勺子振振有词:“就算是当二世祖,我也要当最坏的那一个!”
权至龙:“……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啊!”
对上权至龙气急败坏的崩溃语气,李艺率笑得满脸狡黠,似乎是笃定了权至龙根本拿她毫无办法一样,恶劣到了极点。
尽管嘴上说着不可能,脑子里也十分笃定具雅拉做不出这种事情,但这到底和别人家扯上了关系,因此趁着权至龙去收拾好餐具转身去厨房的间隙,李艺率拨通了李叡承的电话。
但愿不是因为她给权至龙产生了困扰吧。
李艺率悄悄地在心里这样想到。
*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赤条条地搂在一起——哥哥在德国出差,父亲在美国的分公司还没回来,因此李艺率自认为体贴地打着陪伴权至龙度过糟糕的时期理直气壮地提出了留宿,对此权至龙当然是十分欣然地接受。
月光从窗帘缝隙间流淌进来,落在深邃的眉眼上,映出他与舞台上截然不同的柔和。
权至龙搂着她,呼吸轻缓,声音落在她发间,低沉而温柔:“你和她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是在问具雅拉。
见李艺率捏着他手指的动作顿了顿,他又将她往胸膛压了压:“……不方便告诉我吗?”
过了很久,甚至久到权至龙几乎以为李艺率要睡着了,她才轻笑一声,声音闷在他胸口模糊又遥远地传来:“你还记得前两年在德国的时候,当时我们打扫房子你看到的那张照片吗?”
“当时我和你说过的吧,那个人是具雅拉的哥哥。”
是他啊。
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那场车祸发生的时候,是他开的车。”
听到关键的字眼,权至龙骤然收紧手臂,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猜测。而下一秒李艺率的声音始终平静,轻飘飘地撕开伤口做出肯定——
“他没活下来。”
一切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包括她的抗拒,她的回避,她的避之不及……她隐隐落入下风的恐惧。
人,或者说大部分具有同理心的人,在听闻一些悲剧发生时总会本能地心生怜悯。但若是换一个角度,出于幸存者的立场而言,这样的怜悯又往往会跟着彻底扭转,伴随着无法言说的负罪感隐隐生出庆幸来。
权至龙知道他的想法其实不太对,他应该对素未谋面的逝者表示哀悼,也应该去试图理解具雅拉的尖锐。可他搂着李艺率温热的身体,感受着她心脏鲜活的跳动,只在心底没由来地生出卑劣的窃喜——
幸好他的艺率好好地被他搂在怀里……幸好那个人不是他的艺率。
他闭了闭眼,脸埋进她发丝深吸一口气,又将她的身体调转方向面对面抵着,在她眼皮上落下安抚的轻吻,指尖停留在她脊背那道伤疤上轻轻描摹——无意中揭开她的旧时伤疤,他心中只感到一阵抱歉。
因此权至龙只好轻笑着换了一个话题:“我忽然发现你好像从头到尾都没问过我有关这件事的始末啊……说真的,你就一点都不怀疑我吗?搞不好我真做了那种事情也说不定啊。”
他这么说完全是在拿自己开玩笑,试图冲淡眼前有些沉闷的氛围。然而却压根没料到李艺率非但没被逗笑,反而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随后伸手忽然在他胸口某个脆弱的部位拧了一下,倒也不算疼,惊得他弓起身体倒吸一口凉气。
李艺率的声音还很有些愤愤不平:“在你眼里,我竟然是这种会随便怀疑的人吗?明明我一直都很信任你!”
当然不是这样了。
只是这件事情发酵以后,梁锡硕下意识地怀疑,家人严厉紧张质问的声音,队友们若有所思的目光,朋友们信息电话里不着痕迹地试探,团队工作人员自以为隐蔽的打量……这些全部在几天时间内发生,几乎让权至龙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现在仔细想想,似乎只有李艺率从一开始就没发出过诸如“怎么回事?”、“你究竟有没有做过”、“再好好想想”等等猜测和质疑。
想到这里,他的心轻轻颤抖,被柔软又滚谈的东西击中,只在简单至极又孩子气十足的声音里,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我们艺率才不是这样的人,对吧。”
他这么说着,拖长了黏黏糊糊的尾音,语气也跟着变得矫情至极,在她的脸上蹭着亲昵的吻痕,像是要把自己的温度一并渡给她。
不过说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到连一句最简单的疑问都没有啊?他好像看起来完全不是那种可靠的人吧。
权至龙半句没提这几天周遭发生的一切,只是亲热地缠着她非要一个解释。
李艺率歪着头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依偎在他身上,沉默地若有所思片刻后道:“虽然你这家伙看起来像傻瓜,但又不是真的没长脑子嘛。现在是你的事业上升期,做出这种事情不仅会毁掉你自己的事业,也会给团队和公司带来很大的影响啊……”
说着,她停顿片刻,又轻哧一声:“实际上搞不好你反而会更害怕给别人带来麻烦,毕竟从一开始你就是这种性格。”
对啊。
70 风波(下)-->>(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