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吹了吹浮沫,目光终于从杯沿上方抬起,落在陈朝阳脸上,那眼神深邃,想看清他平静外表下的所有思绪。
陈朝阳神色不变,腰背依旧挺直如松,他沉默了片刻,没有急于辩解,而是沉稳而恳切的回应道:
“首长,我不是标新立异,我是被前线的数据和牺牲逼得睡不着觉。
那些躺在撤退路上的战士,那些被炮火隔绝的联系,它们本身就在发出最惊心动魄的呼喊。
我的报告,只是把这些呼喊,用组织和逻辑的语言,翻译给您、给军委首长们听。”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迎向院长审慎而温和的视线:
“如果这种基于事实的呼喊,听起来显得‘惊人’,那恰恰说明,我们有些人,对即将到来的残酷,还缺乏足够的警觉。
我愿意承担任何‘标新立异’的批评,只要这能换来我们对未来战争多一分准备,能让前线的战士们少流一滴血。”
院长端着搪瓷缸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缓缓将杯子放下,那双看透无数风雨的眼睛里,之前的考校和淡然渐渐被一种极为纯粹的赞赏与沉重所取代。
他听得出陈朝阳这番话,是将个人立场与前线牺牲、军队未来紧紧捆绑,既表达了绝对的忠诚,也展现了超越个人毁誉的格局。
他甚至微微点了点头,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良久,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好一个‘被牺牲逼得睡不着觉’……”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感慨和认同。
终于,一丝真正欣慰、带着温度的笑意从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化开。
“冲你这句话,我老头子,信了。”
“你这份‘惊人之语’,说得在理,说得透彻,说得让人脊背发凉,却又豁然开朗。”
“美帝本质……你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把很多人心里模糊感觉到、但不敢说、或者说不清楚的东西,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地端了出来。”
说到此处,他立刻在一张专用的荐函纸上奋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