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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霜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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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奇耻大辱。”

    它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加重:

    “然而,少主口谕,清晰明确.....备好赎金,依盟约交涉,切不可惊动族长,以免引发全面族战,予外敌可乘之机!”

    霜满祭祀向前一步,骨袍无风自动,一股气势散发开来,竟隐隐与霜裂那狂暴的霜煞分庭抗礼:

    “少主在绝境之中,仍心系氏族存亡大局,忍辱负重,此等胸怀与担当,无愧少主之名!”

    “我们若此刻不顾一切,挥兵碎铁堡,强行抢夺少主,岂非将少主一番苦心、乃至自身安危,置于不顾?

    此举,是雪耻,还是……可能将少主推向更危险的境地,甚至成为钢骸氏族手中胁迫我等的筹码?”

    它环视诸位统领,眼中魂火幽深:

    “战争,绝非儿戏。一旦开启,便是不死不休。

    届时,我霜骨儿郎骨陨,耗的是我氏族积攒多年的底蕴。

    而虫族在侧,骸国虎视……大统领,诸位统领,请冷静!”

    霜满祭祀的话语,如同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浇在众人被怒火灼烧的魂火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几位原本杀气腾腾的统领,眼中魂火出现了短暂的闪烁和挣扎。

    霜满祭祀所言,句句在理,直指要害。

    它们不怕死,不惧战,但若因一时之怒,反而害了少主,葬送了氏族未来……这后果,它们承担不起。

    霜裂死死盯着霜满祭祀,覆盖冰甲的胸膛剧烈起伏,魂火中的冰焰与血色疯狂交织、冲突。

    良久,它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凶兽般的低吼,猛地踏前一步,脚下冰层再次炸裂!

    “霜满祭祀!你说的道理,本统领难道不懂吗?!”

    它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与暴怒:

    “可现在,不是我们霜骨氏族不讲道理!是它钢骸氏族.....站踩在我族头顶耀武扬威!是它们先践踏了刻在骸王骨碑上的古老盟约!”

    霜裂猛地挥臂,指向殿外,仿佛指向无数霜骨战士的方向:

    “你让底下的儿郎们怎么想?!让冥海万千氏族怎么看?!”

    “我们的少主!被它们像拖死狗一样拖过荒原!被它们当众踩在脚下!魂火都被捅穿!这是霜骸少主一个人的脸面吗?!不!!!”

    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是打我整个霜骨氏族的脸!是把我们祖祖辈辈用血与骨垒起来的尊严,扔进骨泥里狠狠践踏!!!”

    霜裂眼眶中冰蓝魂火炽烈到几乎炸开,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少主……少主它深明大义!它受尽屈辱,想的还是氏族存亡!它对得起‘少主’这两个字!它是我霜骨氏族的骄傲!”

    “可我们呢?!我们这些握着刀、穿着甲、享受着氏族供养的战士呢?!”

    它猛地捶打自己覆盖着厚重冰甲的胸膛,发出“咚咚”如战鼓般的闷响:

    “连自家少主被人侮辱至此,我们都只能眼睁睁看着,然后乖乖备好赎金,低声下气去‘赎回’?!”

    “那我霜骨氏族的战士是死绝了吗?!

    我们还配得上胸口这‘霜骨’的徽记吗?!还配站在这冥海北境,与其他两大氏族并肩而立吗?!”

    霜裂的声音如同暴风雪席卷荒原,带着一种绝望般的激昂:

    “这次,我们忍了!我们‘顾全大局’了!因为它钢骸氏族先坏了规矩!”

    “那下次呢?!等邪骨氏族也看我们好欺负,也来踩上一脚,我们是不是还要忍?!还要遵守那已经被它们撕碎的盟约?!”

    “今日退一步,明日便无路可退!今日的耻辱不洗刷,明日的脊梁就再也直不起来!”

    霜裂最后看向霜满祭祀,魂火中竟流露出一丝近乎悲怆的决绝:

    “祭祀,您是智者,您看得远。

    但有些时候……战士的血,必须流!

    战士的骨,必须断!不是为了逞一时之勇……”

    “是为了告诉所有觊觎者......霜骨氏族的尊严,不容践踏!

    践踏者……必付出血的代价!”

    霜裂的怒吼在骨殿中久久回荡。

    那几位统领眼中的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定、更加狂热的战意!

    霜裂的话,点燃了它们灵魂深处最原始、最不容玷污的东西——属于战士的荣耀与氏族的尊严!

    霜满祭祀沉默了。

    它那古井无波的魂火,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它何尝不愤怒?何尝不感到耻辱?

    霜裂的每一句话,都像冰锥般凿在它古老的魂核上。

    作为祭祀,它必须考虑全局,必须权衡利弊。

    但作为一名霜骨氏族的族老……那份深埋的血性与骄傲,同样在咆哮。

    良久,霜满祭祀缓缓闭上眼窝,再睁开时,那抹迟疑已被沉重的决断取代。

    “大统领所言……不无道理。”

    它的声音恢复了苍老的平静,却多了一份磐石般的重量:

    “氏族尊严,确不可轻侮。

    少主苦心,亦不可辜负。”

    “既如此……便依大统领先前所言。”

    霜满祭祀转向霜裂,一字一句道:

    “即刻以最高紧急等级,密报族长霜暴大人。

    将留影石内容、使者之言、幽骸所述,以及我等判断,尽数呈上。”

    “同时,霜骨堡全面进入战争准备状态。

    调集物资,集结兵力,检修城防,启用所有战争符阵。”

    它顿了顿,苍老的目光扫过叶开,最终回到霜裂身上:

    “一切……待族长令谕抵达,再做最终决断。”

    “但在此之前.....”

    霜满祭祀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看向幽骸:

    “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亦不得再刺激钢骸氏族,以免……打草惊蛇,陷少主于险境。”

    这个“任何人”,显然意有所指。

    霜裂深吸一口冰寒的霜息,重重顿首:

    “遵祭祀之言!”

    一场激烈的内部争论,暂时以这种战备待令的微妙平衡告终。

    然而,就在众人魂火稍定,注意力从争论中转移的刹那......

    谁也没有注意到。

    那一直单膝跪地、低垂着头颅的叶开,在霜满祭祀说出“不得擅自出击”、“打草惊蛇”时,兜帽阴影下,那两点幽蓝魂火的最深处。

    一丝凝练到极致、纯粹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杀机,如同深潭底部骤然闪现的毒蛇之牙,倏然掠过,又瞬间隐没。

    快得仿佛错觉。

    霜骨骨殿内,激烈的争论暂告段落,但那股紧绷如满弓弦的肃杀气氛却丝毫未减。

    冰寒的空气中弥漫着愤怒、耻辱、以及被强行压制的躁动战意。

    霜裂与诸位统领开始急促地商讨具体备战细节,一道道命令随着魂火传讯迅速发出。

    祭祀霜满则肃立一旁,苍老的魂火沉静地监察着一切,确保所有行动都控制在“备战待命”的框架内,不越雷池半步。

    叶开(幽骸)依旧单膝跪于原地,保持着恭敬顺从的姿态,仿佛一尊沉默的忠诚雕塑。

    兜帽低垂,阴影完美遮掩了他所有的神情与魂火波动。

    然而,在那无人得见的阴影之下,他幽蓝的魂火深处,正进行着冰冷至极的算计与评估。

    (祭祀霜满……)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意识中荡开凛冽的涟漪。

    (果然,任何能够在这残酷冥海屹立不倒的智慧族群,都绝不可能只有莽夫。

    总有这样的存在……看得足够远,想得足够深,能够穿透怒火的迷雾,触摸到危险的核心。)

    叶开脑海中飞速回放着霜满祭祀出现后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次魂火的细微波动。

    这位老祭祀,绝非迂腐怯战之辈。

    它能感受到与所有霜骨魔族同样的愤怒与耻辱,那份深沉的痛楚做不得假。

    但它更拥有一种超越个体情绪、凌驾于一时得失之上的大局观。

    (棘手……)

    叶开心中那丝杀意,非但没有因争论平息而消散,反而如同被反复锻打的刀刃,越发凝练锋利。

    霜满祭祀的存在,就像一道无形的闸门,牢牢卡在了他精心设计的“战争引信”之上。

    只要这位老祭祀还在,还在以它的智慧和权威影响着霜裂等人的决策,霜骨氏族就可能始终保持在“临界状态”——愤怒,屈辱,战意沸腾,却因为对少主安危的顾虑、对全局的考量,而迟迟不能真正踏出那最关键的一步。

    他们可能会选择更激烈但依然可控的外交施压,可能会寻求其他氏族的仲裁,甚至可能在付出一定代价后,真的“赎回”霜骸。

    而这一切,都与叶开和谭行的计划....引爆全面战争,彻底搅乱三大氏族,于血火废墟中攫取最大利益.....背道而驰。

    (计划不容有变。)

    (霜骸必须死,且必须死在“恰当”的时候,以“恰当”的方式。)

    (霜骨与钢骸,必须不死不休。)

    (那么,阻碍这一切的……)

    (无论是谁,都必须……清除。)

    叶开魂火幽冷,思维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般运转起来。

    直接动手?不可能。

    先不说自己能不能打得过,要在霜骨堡垒核心,众目睽睽之下刺杀德高望重的大祭祀?

    那是自取灭亡,且会立刻让“幽骸”这个身份彻底暴露,前功尽弃。

    借刀杀人?借谁的刀?霜裂等主战派?它们虽然不满霜满的谨慎,但对其本身是尊敬的,绝不会因此下杀手。

    钢骸氏族?目前联系不上,且容易留下痕迹。

    那么……意外?

    无数阴毒而缜密的方案在叶开心中浮现、碰撞、筛选。

    他需要更多信息,关于霜满祭祀的日常习惯、修炼场所、研究课题、亲近之人、乃至魂火特性的详细信息。

    还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以及一个……能够完美执行,且不会追溯到自身的“工具”或“意外”。

    (骸混……)

    叶开心思忽然一动。

    那位骸国之主,同样是一头潜伏于深渊、伺机而动的贪婪巨兽。

    它必然也乐于见到霜骨氏族内部出现“理智”的声音被掐灭。

    或许……可以利用骸国那无孔不入的暗影力量?甚至,祸水东引,让霜骨氏族怀疑是骸国刺杀了力主持重的祭祀,从而进一步激化矛盾?

    (不,风险太大。与骸混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且容易让局势复杂到超出掌控。)

    叶开迅速否定了这个念头。

    他和谭行的局,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么……或许该从霜满祭祀本身寻找突破口。)

    他回忆起霜满祭祀看向自己时,那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一瞥。

    那目光中,除了审视,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疑虑?

    (它对我并非全无怀疑。也对,一个突然出现的‘流亡吞噬者’,带着如此敏感的信息,恰好在最关键的时机出现……太过‘巧合’,本身就值得怀疑。)

    (但它没有立刻发难,一方面是因为留影石和誓言做不得假,另一方面……或许也是因为它想放长线,观察我的真正目的?)

    (如果是这样……)

    叶开幽蓝魂火微微闪烁。

    (那么这位霜满祭祀,就更加留不得了。)

    一个对自己存有疑虑的、智慧而谨慎的对手,远比一个单纯的阻碍更加危险。它可能不会直接反对,却会在暗中观察、调查、验证,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等待自己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必须在它察觉更多之前,让它……合理地消失。)

    决心已定。

    叶开缓缓调整着周身那激荡的骨煞之力彻底平复,魂火波动收敛到最自然的状态。

    他依旧保持着跪姿,仿佛完全沉浸在对霜骨氏族的“忠诚”与对少主遭遇的“悲愤”之中。

    然而,在他灵魂的最深处,一份针对霜满祭祀的死亡评估与行动预案,已经开始悄然构筑。

    每一个细节,每一种可能,都在被反复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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