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抬头,金丝眼镜的镜片上反射着一串串绿色的代码。
她冷冷地吐出几个词。
“过度杠杆。”
“资产泡沫。”
她顿了顿,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座庞然大物,给出了最后的总结。
“金玉其外。”
祁同伟点了点头。
他看着那座在晨光中依旧显得阴森可怖的大楼,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出了后半句评价。
“败絮其中。”
他的声音不大,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却带着一种最终审判的定论。
李响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听懂了最后四个字。
这就够了。
头儿说它烂了,那它就必须烂掉!
祁同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转身,带着两人,离开了街角。
从出现到离开,总共十分钟。
他们没有做任何事,没有说任何狠话,甚至没有靠近大楼一百米之内。
他们只是看了一眼。
然后,就走了。
顶层办公室里。
高明远看着屏幕上那三个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想拿起桌上的核桃继续盘,却发现手心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一种莫名的、从未有过的烦躁感,如同毒蛇般从心底升起。
这种“只看不做”的压迫感,远比声色俱厉的叫嚣,要可怕一万倍。
它代表着一种绝对的自信。
自信到,根本不屑于和你进行任何口舌之争。
我来了。
我看到了。
接下来,我要征服。
高明远猛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街道。
他第一次,对自己经营了二十年的这座固若金汤的黑色帝国,产生了一丝发自灵魂深处的不安。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个祁同伟,他不是来查案的。
查案,需要证据,需要证人,需要遵循流程和规则。
而这个年轻人所做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蛮不讲理、要将整个棋盘掀翻的霸道。
他下意识地想去端起桌边的茶杯喝口水,稳住心神。
可他的手,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
高明远放在桌边的那只、他刚刚还在向人炫耀的宋代曜变天目建盏。
被他颤抖的手碰倒在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
他低头看着一地价值连城的碎片,瞳孔猛地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感到了失控。